17万元亏损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这才第二季度就亏了17万,接下来怎么办?工人的工资怎么办?
供销科科长孟潭清打破了现场的沉默:“如今仓库里积压的感冒通片都发霉了,再开生产线,那就是往火坑里扔钱。”老孟的焦虑实实在在,仓库就是他的管辖范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的心血化为废品。
技术科负责人付锦华猛地拍案而起,激动地说道:“你说不开工就不开工,那工人工资你发吗?”
他深知技术工人的价值,更怕一旦停产,这支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技术队伍就彻底散架,厂子就真没救了。他维护的不仅是开工这件事情,更是维护工厂最后一丝凝聚力,但也知道供销科有供销科的就考虑,最后还是缓和了点语气补充道,“老孟啊!三百号人可是都等着开工吃饭呢,机器停了,人心就散了。”
窗外,一墙之隔的马路对面,清江机械厂传来下班的喧嚣,反衬的制药厂更加萧条。陈树荣用指关节重重叩了叩桌面,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他曾是宜春市劳模、省人大代表,此刻却感觉被这个数据压得抬不起腰。今年年初,工人们还在传颂他四处借钱发年货的“义举”,视他为靠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年是一年比一年难,药厂那几台60年代的“老古董”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市场也在变化。
制药厂主打产品土霉素片,原来效益还不错,但是近几年来随着沿海地区快速发展,早被那些包装精美、疗效更快的新药挤得没了活路,而全厂三百职工连同背后八百家属的生计,就像八百张嗷嗷待哺的嘴,沉甸甸地压在他肩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陈树荣认为现在大家讨论的生产线开工不开工已经不是主要问题了,制药厂的出路才是目前最大的困境,出路在哪里?此刻,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薇推门的瞬间,所有目光齐刷刷刺向她。但她并没有胆怯,而是快步冲到陈树荣的面前,说道:“爸,这是你要的材料。”,随后将信封放到了陈树荣的手里,但此刻的陈树荣拉心中藏着巨大的包袱,沉着个脸,只说了句:“你先回去吧。”
陈薇猜想着是不是耽误了材料时间,现场的人几乎都是看着陈薇长大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家,笑嘻嘻地解释道:“家里车子刹车坏了,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我要不等您一起回去吧。”
坐在陈树荣旁边的副厂长林建国满脸宠溺地对着陈薇说道:“没事没事,晚点也不耽误事,”随后对她眨眨眼,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陈薇哪里知道陈树荣此刻心里想到是什么,只当是耽误了材料有些恼怒,但她厂里这些领导哪个不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知道大家都不会怪她。厂里近几年效益不是很好她是知道的,再看着大家今天的表情都不太对,出于好奇,走出会议室后,她立刻回头凑近门缝眯着眼睛瞅了瞅,想知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陈树荣已经打开了他送来的文件,里面是一张报纸,陈薇一眼就看出是这几天父亲一直在看的《经济参考报》。父亲把报纸先从副厂长林建国开始传,嘴里还不忘说道:“同样是国营厂,同样是濒临倒闭,但繁昌制药厂却被八个年轻人用承包制救活了。”
陈薇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新闻,那个新闻她也看了,安徽繁昌制药厂搞的租赁承包制把濒临倒闭的工厂盘活了,他们的核心是责任分明:厂长向县经委负责,副厂长向厂长负责,工人只对组长负责,责任链条一环扣一环,谁都跑不掉。但是他们最厉害的是破除了三铁——铁交椅(干部终身制)、铁工资(固定工资)、铁饭碗(岗位终身制)。
“您的意思是我们也要打破铁饭碗搞聘用制?”副厂长林建国满脸疑惑地看着陈树荣。
“对,就是这个意思。”得到陈树荣的肯定回答以后,会议室里突然像炸开了锅,原本安静的会议室嗡嗡的议论声四起。林建国并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财务科长老周。
老周蹙紧眉头,又看了眼四周大家的反应,随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厂长,您说的那个报道其实我也看了,承包制说是说得那么好,但是我看也不见得就真的适合我们,执行起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