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看着我长大了,她快要得济的时候,我这个不孝的儿子,也不跟她商量一下,就莽撞地离开了她,害得她提心吊胆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是不知道哪里去了…”
怀远驹说到最后,声音开始哽咽,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我问过老太太很多次,她咬紧牙关不肯告诉我实情…我这一生若寻不到我娘的下落,死了都没脸去见她老人家…像我这样不孝的儿子,活该被打进地狱里去的…”
眼泪终于无声地流了下来,怀远驹也不去擦,转头抱住乐以珍的双肩:“珍儿,等咱们的儿子长大了,我把家业交给他,然后你陪我到这里来养老,好不好?”
“好,我们就在这里养老。”乐以珍的声音轻轻的,却给了怀远驹无限温暖的依靠。他紧紧地将乐以珍揽在怀里,头抵在她的肩上。乐以珍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知道他正在悄然饮泣,便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也不出声,等着他平静下来。
那天之后,这处怀远驹的故居开始画图测量,准备开春重建。隔壁芙儿的旧居,在经过一番修补装缮之后,迎回了它的旧主人,那个当年慨然离家寻人,从此后开始了飘零人生的夏玉芙。
怀远驹记着乐以珍的建议,让人在这里修了一所义学,免费收这一片儿贫穷人家的子弟,请夫子教他们念书。
然后,另一件大事开始筹备,就是怀远驹与乐以珍的婚事。
本来乐以珍说,儿女都有了,请个媒氏报了官府,再拜过祖宗就行了,没必要大张旗鼓。可是怀远驹却不依,府里开始备办这场婚事开始,他就将乐以珍送去了延庆王府,三书六礼一样不缺,聘礼更是隆重地令人咋舌。怀远驹每天喜气洋洋的,像是个待娶的少年郎,期待新妇进门。
行婚礼的日子终于到了,怀远驹带着迎亲的队伍,将凤冠霞帔的乐以珍从延庆王府迎了出来,送进了花轿。鞭炮炸得震天响,旗锣伞扇迎风招展,引得一路人驻足围观,纷纷议论花轿上那位怀家的旧人新妇。
到了怀府门口,乐以珍被扶下了花轿,在手边人的指引下,跨了火盆,入府内正堂,拜了天地之后,就被送进了新房。
虽然她这个人是府里的旧人,不过她的新房却正经是新房。老太太的德光院东边,有一处精巧的小院子,面积比沈夫人的钟慧院小,不算逾了规制。怀远驹督人将这院子修缮一新,取乐以珍名字里的一个“乐”字,将这小院儿定名为“乐熙院”。
乐以珍这个旧人新妇被送入乐熙院的洞房之后,就坐等着怀远驹回来行合卺之礼。她蒙着盖头,听外头人声喧闹,心中暗暗发笑。
没想到自己都跟他过了两年了,竟然还能有一场婚礼。所有的人都那么郑重其事,都当她是新人一样迎接,可是刚刚在拜高堂的时候,她明明听到老太太的声音里,隐隐在忍着笑意。
她一想到老太太那忍笑的声音,她自己就抑制不住,在盖头下“扑哧”笑出声音来。她这一笑,引发了屋内一连串的噗笑声,她分辨得出有定儿的声音,有芹儿的声音,还有两个声音是她不熟悉的。
她羞恼地说道:“你们觉得好笑,就笑出来好了,偷偷摸摸的,小心憋坏了心脏儿!”
定儿强忍着笑意,对乐以珍说道:“二太太可要严肃着点儿,这是正经事,玩笑不得…”说到这里,一阵笑意从心口涌上来,她赶紧咬了嘴唇忍住,再说不出话来。
乐以珍听到她们几个吃吃的笑声,伸手一扯盖头:“索*让你们笑个够,我也不戴这个劳什子了!都是相熟的人了,弄得这样正经,反而惹人发笑…”
她还没说完话,屋里两个陌生丫头的面孔只在她眼前一闪,那盖头就重新蒙到她的头上了:“二太太先忍忍吧,我们再相熟,也不能坏了规矩呀!”
乐以珍没法儿,只得顶着那块大红绣凤的绸布,一直坐到天黑。外面酒席散尽,怀远驹终于回来了。
一切都按规矩来。可是当怀远驹手执秤杆挑开盖头时,乐以珍还是笑场了。她抬头看怀远驹,乌发如云,秀眉轻挑,笑眼弯弯,一张娇俏的小圆脸儿在喜烛的红光中,晕着淡淡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