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长老再出现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欧阳克瘫软在地,涕泪横流。那张原本俊俏的脸庞此刻扭曲如恶鬼。
眼泪混著鼻涕在脸上蜿蜒出数道浊痕,哪里还寻得见半分白驼山少主的倜儻模样。
黎长老瞪圆了眼睛,山羊须隨著咧开的嘴角不住颤动。他活了大半辈子,何曾见过这等稀罕景致
“这...欧阳公子是...”黎长老搓著骨节粗大的手指,喉结上下滚动。
张阿生掸了掸靛青布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尘,指节在衣襟褶皱处轻轻一捻:“无妨,不过受了些惊嚇。“
黎长老暗自咂舌。能將西毒传人嚇成这般模样的“惊嚇“,怕不是阎罗殿前走了一遭
他偷眼瞧著张阿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暗自庆幸从未与这位煞星结过梁子。
“人我便带走了。“张阿生五指一拢,拎起欧阳克后领。那具瘫软的身子顿时悬在半空,活似砧板上褪了毛的白鹅。
“张五侠请便!“黎长老忙不迭拱手,袖口沾著的酒渍在阳光下泛著油光。
他瞧著欧阳剋死鱼般晃荡的腿脚,心知这紈絝怕是要尝尽苦头。
“烦请黎长老传个话。“张阿生指尖在欧阳克颈后要穴轻轻一按,那瘫软的身子顿时僵直如木偶,“八月十五,请西毒来嘉兴南湖烟雨楼一会。“
“张五侠放心!”黎长老抱拳道,“丐帮弟子三日之內必让这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中秋的南湖烟雨空濛,楼阁飞檐在雨雾中若隱若现,宛如名家笔下的水墨丹青。
张阿生独坐楼中,白玉酒杯在指间缓缓转动,琥珀色的酒液映著窗外朦朧的天光。
欧阳克蜷缩在一张太师椅中,手脚关节处不自然的摆放著。他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会引发一阵牙齿打颤的声响。
张阿生在楼中等著欧阳锋的赴会。
此刻外面下起了绵绵秋雨,廊下悬掛的铜铃隨风轻晃,叮咚声与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成曲。
秋雨瑟瑟,寒气冷人,本该游人如织的长街,此刻只剩几片零落的油纸伞,在青石板上投下模糊的暗影。
湖面忽有乌篷船破雾而来,櫓声惊起白鷺三两。水波漾开的涟漪里,倒映的楼阁碎成万千琉璃。
“一住行窝几十年。”
这时突然有人缓缓吟道,张阿生听得出正是全真掌教丹阳子马鈺的声音,古井无波,平和冲淡。
接著有人吟道:“蓬头长日走如顛。”声音却甚粗獷。
张阿生走到楼边栏杆处,向著楼下街道看去。
张阿生倚栏而望,七柄油纸伞在长街绽开墨色莲。
伞沿垂落的雨帘后,隱约可见道袍翻卷,来的正是全真七子。
而在七人对面正站著一人,一袭顷长的青衫,修长乾瘦的手中撑著一把伞,伞面硃砂绘就的桃在雨中愈发鲜艷,仿佛隨时会滴落血珠。
伞面微抬,只漏出了几缕银须。
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接著吟道:“海棠亭下重阳子。”
长春子丘处机身音接响起:“莲叶舟中太乙仙。”
玉阳子王处一吟道:“无物可离虚壳外。”
“有人能悟未生前。”声音低沉厚重。
接著一个女音吟道:“出门一笑无拘碍。”当是清静散人孙不二
“云在西湖月在天!”最后马鈺收句道。
“黄岛主囚我周师叔十五载,当真欺我全真无人”丘处机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火爆。
“我黄药师行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对面这人竟是“东邪”黄药师,这不知为何离开了桃岛。
“好一个不需要任何解释!”此时拔剑在手的丘处机,“那便用剑来说话。”
“仓”拔剑出鞘之声响起,全真七子拋下油纸伞,拔剑出鞘。
此刻看到街面全真七子与黄药师剑拔弩张,张阿生並未现身阻止,反而坐在栏杆处,饶有兴致的观看起来。
秋雨在青石板上溅起碎玉,七道青灰道袍在细雨中猎猎作响。
马鈺剑尖垂落三寸雨珠,七人落位,天罡北斗剑阵已成。
丘处机道袍翻卷如鹤率先出手,剑锋突然刺穿雨幕:“天枢破军!”剑尖迸出七点寒芒直取黄药师左肩。
黄药师左手竹伞轻旋,伞面硃砂桃纹在雨中泛起血光。右掌隨意拍出三叠劲,袭面剑气应声碎裂。
伞缘劲风忽涨,將丈內雨幕震成环状水雾。马鈺足踏天璇捏剑诀:“玉衡守中!“六剑自四方刺来,剑尖雨水凝成锥形。
伞面忽沉三寸,百颗雨珠被真气激成飞刃。孙不二旋剑成幕,“摇光贯索”绞碎雨刃,打精钢剑身发出叮噹之声。
黄药师右掌翻出落英繽纷,七十二道掌影虚实相生,郝大通横剑格挡时虎口一震,连退五步方止,青石板上足印深陷寸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