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戛然而止。
元梓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将一个被老师恶语中伤的无助学生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她甚至不需要说一句话,王老师那句充满歧视的话,和他此刻惊慌失措的表情,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我只是……创造了一个机会。一个让他把心里的话,在最合适的时间,最合适的地点,对最合适的人,说出来的机会。」
「那元梓琪呢?我记得,你对她动手的时候,她才七岁,你十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也罪有应得吗?」
元梓雯的身体在被子里蜷缩得更紧了。
「梓琪……梓琪仗着她爸爸是元光祖,仗着二叔有钱,就在所有亲戚面前学我说话!我跟她说话,她就歪着头,‘你……你……你……’地学我!而且她还歧视所有的大人们,觉得她们是土包子穷光蛋,我……我就是想给她个小小的教训!」
那次家族聚会的场景,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记忆里。二叔元光祖家那栋豪华的别墅,满屋子觥筹交错的亲戚,还有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像个小恶魔一样的堂妹元梓琪。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默默地退到别墅的花园里,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用一个玻璃罐,装了十几只肥硕的、毛茸茸的绿色毛毛虫。
然后,她趁着大人们打牌聊天的时候,悄悄溜进了元梓琪那间梦幻的公主房。
一只毛毛虫,被她放进了娃娃茶话会的茶杯里。
三只毛毛虫,被她塞进了娃娃床的天鹅绒被子下。
还有一只最大最肥的,她小心地放进了元梓琪最喜欢的那双、摆在门口的亮片小雨靴里。
做完这一切,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客厅,继续当那个安静得几乎不存在的人。
直到半小时后,元梓琪准备出门去院子里玩,穿靴子时那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
没人会怀疑她,她特意确认了没有监控,自己又是那种经典的乖乖女,任元梓琪如何大喊大叫说是她干的,大人们就是不信自己会做这种事情。
或者是大人们其实也知道,但是被元梓琪那种歧视性的目光恶心到,所以想给这孩子点教训?
她不知道。
当然她后面又补了一些措施,总之结果就是元梓琪从那以后,整整做了半年的噩梦,现在她都不敢和自己见面。
「还有高中的时候,那个带头模仿你口吃的男生,他的自行车轮胎是不是整整一个月,每天早上都准时没气?
那个传你谣言的女生,她喜欢你们班班长,是不是你通过不经意的挑拨让喜欢班长的另一个女孩子失控,最后闹的三人都回家反省?」
「够了!」元梓雯终于受不了了,在意识里喊了一声,「别……别说了……」
她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她突然感觉好害怕,这是一种对自己全然陌生的恐惧。
这些记忆,单拎出来看,似乎每一件都有缘由,每一次出手,都是对不公的反击。
可当它们被串在一起,就勾勒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的轮廓。
最可怕的是,很多时候,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自己都未曾觉得有何不妥,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在理所当然地执行着这一切。
「我……我不是……我没有……」她的反驳变得苍白无力。
「我……我应该不是病娇……」她喃喃自语,最后像是要逃避这个话题,也逃避那个正在被揭开的自己,她猛地用被子重新蒙住头,「我……我困了!睡觉!」
意识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昙漪没有再说话。她能感觉到元梓雯的情况,那是一种拒绝交流的姿态。
黑暗中,江昙漪在意识深处,发出一声叹息。
「傻瓜。还好,只是微病娇。还知道害怕,还懂得克制。要是真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江昙漪想到了姜原雅那张明媚的笑脸。
「那可就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