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飞烟灭,罪臣…唯求一死。”
亭内再次陷入沉寂。降臣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原本慵懒把玩着一片树叶的手微微一顿,桃眼中闪过一抹寒芒,随即又归于平静,松开手指,任由碎叶飘落,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态从未发生,只是听到了一件令人不快的消息。
萧砚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李存礼的供述,确与公羊左在狠狠拷打李嗣源后得到的言辞无误,至于李嗣源两面下注,而因怕死不惜栽赃兄弟的事,也实在太过符合其人行径了。
“你的话,与本王所知,倒并无二致。不过本王亦知,你李存礼,却并非毫无是非,只知盲从之辈。镇州城外,你曾直言劝谏,是知此举凶险;阴山之事,你虽屈从于李嗣源,却也心知此乃绝路,难挡大势。此一点清醒,便是你与李嗣源的根本区别。”
萧砚站起身,踱至亭边,望向远处官道上缓缓移动的车马和流民的身影。
“本王向来不喜虚言。你之才具,本王看在眼里。通文馆圣主之位,非庸碌者可居。你之武艺韬略,你之审时度势,乃至你此刻这份供述不讳、引颈待戮的担当,皆非寻常降将可比。小节或可拘泥,大义尚存心间。这,便是本王在镇州,让述里太后在大定府前,两度欲揽你之故。”
李存礼猛的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茫然。他本以为萧砚知晓内情后,等待自己的是死路一条,却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而萧砚背对着李存礼负手而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
“死何其容易。一死固然可全你心中那份对通文馆的忠义,亦可逃避这亡国降将的屈辱,不过这恐怕并非什么担当。真正的担当,是活着,去面对你过往的愚忠所酿成的后果,去用你尚存之身,为这即将一统的天下,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他回过身,道:“你的命,本王暂且留着。汴梁,还有一场大戏未开锣,亦需你现场观之。而这天下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本王推行新政,需要能臣干吏,需要知晓地方沉疴、懂得审时度势之人。你李存礼,若能洗心革面,挣脱过往枷锁,以你之才,未尝不能在另一片天地,为生民立命,为自己挣一个堂堂正正的新生。这,远比你所谓的殉葬,更有价值。”
“罪臣……罪臣……”李存礼心神剧震,却是一时失声无言以对。
他学富五车,遍观史册,出入仕途十数年,却是直到此刻,才真切感受到那些史书上让人初次见面就纳头便拜的明主,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萧砚看着李存礼的挣扎与震撼,亦不再多言,只是拂了拂手。
“是选择毫无价值的死,背负着愚忠的污名与未尽之责;还是选择以有用之身,去为这天下,也为自己的‘义’寻一个真正的归处李存礼,路,本王指给你了。如何选,在你。退下吧,仔细想想本王的话。你的答案,本王在汴梁等着。”
李存礼跪在原地,最终只是重重叩首下去。
“谢…殿下再造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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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逐渐四合,队伍赶在日落前抵达阳曲县的官驿歇宿,驿馆被县令亲自带着人提前清空,灯火通明,处处透着小心翼翼的恭谨。
萧砚在驿馆后院临时整理出的书房内,就着烛火翻阅天策府送来的简报,目光在千乌送来的书信上停留了许久。
女帝已然足月,显然是要待产了,雪儿亦只剩月余之期。近两月的政务虽大多由天策府与枢密院处置,但他终究未能在她们身侧,此身却是从年后开始,南北奔波不断。
烛光在他沉静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几抹怔怔的神色。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钟小葵压低的声音:“殿下,李存忍求见。”
“进。”萧砚收好书信,恢复沉静。
门被推开,李存忍走了进来。她依旧戴着一副只露出眉眼的面具,身着一身素净的旧衣。而其人进来后,亦无言语,只是径直走到书案前数步远,重重一声跪倒在地。
“罪女李存忍,叩见殿下。”她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颤抖,“承蒙殿下收留,罪女得以苟活至今,今晋国已亡,通文馆凋零殆尽,罪女却唯有一愿未了……只求手刃李嗣源,报杀父、害兄、辱我之仇。求殿下成全!”
言罢,其人便将额头重重叩首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而萧砚却只是抬眼看了看她,继续取过一本简报翻阅起来。
见他不置可否,却使得李存忍有些怔然起来,她自知李嗣源是必死之局面,故才舍命来请愿,岂料却是得了萧砚如此回应。
她心中更急,却是马上在咬牙之后,突然抬手伸向自己的衣带,便见她素色的外衣被粗暴地扯开,滑落在地,露出内里仅着的一件单薄亵衣。而常年习武的身躯曲线只被亵衣简单包裹,可谓格外有致而富有,完全可称得上一声前凸后翘,甚是养眼。
李存忍便强忍着巨大的羞耻和面具下疤痕带来的自卑,只是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