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朱友文起初的损失就不算大,甚至完全可以打出很漂亮的战绩。因在战场的实际表现上,不论晋军是否是视敌以弱麻痹朱友文,还是意图用前锋拖住梁军,在事实上都确呈现出了颓势,朱友文麾下的四千幽州定霸都兼一千秦王义从的战术配合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但李存勖一参战,数百精锐直接血染沙场,主力直接被打散,且迟滞、疲惫晋军主力的战略意图完全失败,更让朱友文本人颜面大损,如何让他不恼
需知道,朱友文虽自知是个武痴,但早年亦随朱温南征北战,灭过吃人魔王秦宗权,败过朱瑾兄弟,便是在李克用手下也讨教过,兵法也是自认一等一的好不好
但冷静下来思索,他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李存勖此战利用自己的刚愎,并抓住自己前期分兵袭扰的弱点,先以史建瑭为正兵佯攻吸引,高行周为奇兵扫荡外围,其人则亲率主力“奇中之奇”进行斩首突击,也确实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自己难道是因为被关了十几年,脑子不好使了不成
“看清楚了吗”朱友文蹲在河边,脸色阴沉的想了半天,倏然出声,声音嘶哑。
一名斥候将佐在其后抱拳,喘着粗气:“看清了,确是晋王李存勖,随将军直冲其人中军时,看得真真切切。”
而这将佐又与左右同僚对视一眼,复而又道:“当下,晋军已控制了炭山的主要隘口,李存勖也向北去了,后卫是高行周的部队,正在清理战场,并发动阴山诸部供以后应,监视我妫州、幽州。”
“好一个李亚子…”朱友文脸上的虬髯颤动着,一双虎目微眯。
忽然,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齿,竟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低沉压抑,继而越来越大,充满了狂放的亢奋,在空旷的河谷中回荡,惊起了更远处的鸟群。
“哈哈哈…好,好得很。够胆、真他娘的够胆。”朱友文猛地直起身,眼中扫视人群,之前的颓丧和愤怒一扫而空,只剩下狂傲的杀意和一种猎人终于看见最珍贵猎物的亢奋。
“他敢把脑袋当灯笼挂给本座看,这是根本没把本座放在眼里。以为突破隘口就万事大吉了做梦!他的人头,本座收定了!”
“传令。”他骤然沉脸,厉声喝道。
数名精悍的传令兵立刻上前。
朱友文语速极快,左右踱步:“你们,即刻飞传妫州怀来,告诉其部驻将,点齐其部所有能跑的马,带上十天的干粮,箭头有多少带多少,立刻、马上,北进到鸡鸣山等本座汇合。告诉他,押送补给的人马也到鸡鸣山,晚一刻,本座先砍了他。”
“另外,在遣人星夜兼程去居庸关。告诉守将赵德钧,本座不管他用什么办法,立即抽掉所有能打的骑兵,轻装疾进,与怀来部一并赶到鸡鸣山。并让他们立即飞传幽州、瀛洲,言小儿李存勖的脑袋就在前面晃悠。能不能拿下它,且看他们如何反应。并传夜不收幽州镇抚使付暗,令其监察各部,若有贻误战机者,杀无赦。”
“其余人。”朱友文翻身上马,“就地休整半个时辰,此地不能久待,马上准备集结各部南下鸡鸣山,沿着晋军的侧翼,将其盯死了,总有破绽可寻,李存勖小儿想过炭山,本座要让他回不来!”
恰在这连串命令分别派下之际,负责在后路收尾的钟小葵闻讯赶来,仔细听完一应命令后,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指挥使…”
朱友文猛地转头,目光审视的打量着钟小葵,有些不满:“讲。”
钟小葵深吸一口气,上前压低声音道:“李存勖主力尚强,我军新败,元气未复。即便汇合关内兵马,深入漠北追击其主力,亦是凶险万分,并难得战机。属下以为,不若趁其主力北顾,阴山空虚,上奏秦王,以联合易州、镇州并太行山各部,猛攻代北忻、代诸州。焚其粮秣,断其归路。此乃围魏救赵,攻其必救,既能解此战之败,亦合秦王‘耗其元气’之略,胜算更大…”
她说着,又小声提醒道:“秦王之意,我部终究是锁死白道川,袭扰迟滞,而非主动寻求与晋军主力决战,更遑论深入漠北……”
朱友文听完钟小葵所言,短暂沉默了会,旋即摇头道,“汝的计策很好,若在平日,本座或会思量。但今日不同。”
他指着北方,“李存勖的人头就在那里,这是他自己送到本座刀口上的。错过了这次,本座这辈子都得后悔。凶险万分本座打的就是凶险万分!成了,本座名震天下,败了…”他冷笑狂傲道,“本座就不可能再败。按本座说的办,速去传令妫州、居庸关,按计划集结,勿要多言!”
钟小葵无奈,深知朱友文性格,只能领命,但细思之下,朱友文此略未必就真的没有可行之处,且要想发动太行一线全面攻势,亦需中枢商议方可定下,分战场能影响的东西,或许很大,但漠南当下局势至此,却已然微乎其微。遂到了最后,钟小葵只是转身低声对一名夜不收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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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北麓,一座孤峰之上,寒风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