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如遭五雷轰顶,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一步,膝盖重重撞在身后的酸枝木椅角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剧痛传来,却远不及他心中惊骇的万分之一。他死死盯着石瑶,手指不自禁的发颤着,声音一瞬间嘶哑得不成样子:“不可能!你……你说什么!他…他是……我兄长!”
张子凡和马希声也彻底被这消息震懵了,纵有万般思绪,当下也瞬间荡然无存,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几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石瑶对李星云的反应毫不意外,她向前逼近一步,继续讲述着不为人知的细节:“当年昭宗皇帝预知大祸临头,为保李唐血脉不绝,密令心腹不良人天暗星行‘狸猫换太子’之计。天暗星以己亲子替换真太子李祚送入宫中为质,真太子则被其秘密带出宫闱,以‘萧砚’之名抚养成人。朱温篡位所废所囚者,实乃前任天暗星之子。而所谓废帝其人,当年亦非丧命于洛阳,实则早被萧砚救出并改其相貌,置于他处。”
她的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张子凡和马希声,最后重新钉在李星云失魂落魄的脸上:“而萧砚……他体内流淌的,是货真价实的昭宗皇帝之血。他,名李祚,是殿下您——同父异母的亲兄长。”
“兄长……李祚……萧砚……”
李星云喃喃自语,每一个名字他都知道,但连一起,却让他几不成句。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认知堤坝,血缘的冲击,身份的颠覆,让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李兄。”张子凡反应过来,急忙上去意欲搀扶,李星云却只是猛地挥了挥手,然后扶着椅背瘫坐下去,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腔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多少空气。
然而就在李星云心神剧震,被这血缘真相冲击得摇摇欲坠之际,石瑶却依然不止声,继续道:
“殿下,事实确凿,当年阳叔子下山动身中原,便是受故人所托此事。而萧砚李祚,他早已知晓自身身份,更知殿下你乃其亲弟。”
石瑶看着李星云,慢慢道:“然其心性究竟如何李克用当年在太原拥立殿下为魏王,昭告天下,他可曾念及半分骨肉之情殿下自太原辗转至楚,一路风霜,历经艰险,他可曾流露过一丝一毫兄长之谊非但没有!反而视殿下为寇仇,必欲除之而后快。”
她不给李星云喘息之机,“更令人发指者——”
石瑶语速加快:“他明知陆姑娘乃殿下心系之人,是殿下师妹,此生挚爱,名义上更是他的……弟媳。却悍然将其囚禁于汴梁,以作诱捕殿下的诱饵。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其心可诛。他心中何曾有半分人伦亲情其所作所为,与当年玄武门旧事何异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星云显然最不想深思的便是此事,石瑶不过稍稍提及,他便猛然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她。
但石瑶只是恍若不觉,目光看向李星云身侧的龙泉剑:“殿下,其人虽身负大唐太子之名,然其背叛的,不仅是李唐江山,更是人伦天道。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罔顾天理、囚禁弟媳之徒,纵有昭宗血脉,亦是天地不容之巨奸国贼。殿下若因这凉薄的血缘纽带而迟疑手软,岂非正堕其彀中岂非置陆姑娘于万劫不复之险境置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而不顾”
“不仁不义……罔顾天理……囚禁弟媳……”
这些字眼再次狠狠扎进李星云混乱的脑海。石瑶的指控,将血缘带来的第一抹本能的柔软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极致恐惧。
剑庐的那本手抄医书,师父下山后的不知所踪,师父可能道破真相后的沉寂……那日在汴梁街头,与萧砚短暂的对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带着一种……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他莫名感到一丝熟悉和心悸的东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既往断断续续的线索终于连在一起,李星云握着扶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手背上青筋暴起。然而,他的面上,却奇异地褪去了所有的血色,也褪去了之前的惊惶与痛苦,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李兄!”张子凡也被这突然砸出来的真相所震撼,但他反应极快,立即就捕捉到了李星云那瞬间爆发又骤然归于死寂的平静,心中当即警铃大作,他猛地一步上前,几乎是用身体挡在了石瑶和李星云之间,右手更是下意识地抬起,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直指石瑶,后者略略一怔,复而适时止声。
张子凡不再看石瑶,他转身,双手用力按在李星云紧握着扶手的双臂上,“李兄!看着我!愤怒无用,仇恨只会蒙蔽双眼。此刻,你必须清醒,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语速极快,字字清晰:“血缘这血脉此刻不是羁绊,是武器。是萧砚用来击垮你心智、让你方寸大乱的武器。他囚禁陆姑娘,就是要乱你心神。他放任你辗转流离,就是要让你在绝望中失去判断。石瑶此刻所言,无论真假,其目的亦是如此——让你被愤怒支配,成为一个只知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