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今年会大有动作,我此番在回京的途中,便已听说歧国那边颇有动静,确有大军云集凤翔,若非定难二镇兴兵迫使歧国回师,只怕关中已然是烽火连天。”
敬翔了然点头:“君侯知兵之名无愧闻于天下,老夫佩服。”
萧砚继续道:“不过歧国虽暂时被拖住,却不见得晋国会放弃此次图谋。河北新附我朝,又悬于晋国卧榻之侧,此番晋国既有李唐遗孤的名义,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大兴兵马争夺河北是一定的。”
敬翔捋着须,眯眼看着桌上的水渍,沉吟片刻,道:“晋国主动兴兵,恐怕陛下会愈加震怒,加之若有朝中诸将请战,这大战,就奔着倾国之力去了……”
萧砚笑了笑,问道:“依敬相认为,当下可是灭晋国的时机”
“难。”敬翔摇了摇头
“所以我愿意配合敬相,说服陛下不与李克用斗狠,若各镇只防备而不主动出击,事态是否会好上一分”
“自是大好!”敬翔盯着萧砚:“君侯可有把握”
萧砚同样注视着敬翔略显老态的眼睛,毫不避让,道:“这便是我之前为何要与敬相谈条件的原因了。”
敬翔稍稍沉默。
之前萧砚的来信上,那几个条件说的很清楚。即萧砚需提领归德军全军、外要从禁军各军中挑选出一批精锐,来组成一支三千人的选锋,共计两万兵马出征。
除此之外,萧砚还要兼一个河北幽州都行营招讨使的身份,辖控河北全镇兵马,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老夫……”敬翔思忖着出声。
萧砚则沉声道:“萧某是个武夫,全身所有的本事,无外乎一个‘兵’字。昔年汉武遣卫霍远征大漠,除却汉武愿意举国支持外,萧某还尊崇汉武对卫霍的一件事。”
敬翔好奇询问:“是何事”
“是信任。”萧砚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卑不亢:“此番萧某确实是愿意为君分忧,为国出力,甚而舍生忘死亦在所不辞。然萧某不想出征在外,还要背负朝中的攻讦诋毁之言,大军在外,若还能有人左右、干涉萧某的决策,萧某恐不敢担敬相委托的大任!”
敬翔默然捋须。
话是这个道理,朝中上下不得不承认的是,萧砚当年在河北的出色表现,可能正是他不会受制于人。
彼时萧砚在渔阳与漠北军相持,若是他身边还有大梁的监军,说不得在听见后路被李存勖包抄了后,会马上拉着大军回师,而这样做的下场,只可能是萧砚军被李存勖与漠北军全歼。
敬翔知兵,明白大军在外,主将的决策是异常重要的,更别说萧砚在朝中还有鬼王、冥帝等政敌,被干涉的可能性很大。
“敬相。”
萧砚突然又道:“若有你在陛下那里为萧某请言,使得萧某在外能一身轻,稍后在陛下那里,萧某可立军令状。”
他迎着敬翔错愕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此番孤军出征,萧某,敢破雁门关。”
——————
“萧卿未曾虚言!”
朱温激动的坐起身,肥胖的身躯在座位上宛若小山,脸上红光满面,只是大喜过望。
夜色已深,因是秘密会见,这御书房内只有三人,敬翔侯在一旁,同样眯着眼盯着难掩激动。
这冠军侯,真不愧冠军二字,胆色实乃惊人。
晋国号称“表里山河”,极为险固,遍布要塞关口,对于中原有天然的地理倾轧之势,若说的通俗一点,大梁要攻取晋国,属于“仰攻”,崩碎了牙也极难拿下一块要地。
而雁门关被人称为“天下第一关”,“天下九塞,雁门为首”,控遏着河东防御草原、河北的一整套防御体系,地理之险、地位之重,可谓破关就能窥见太原,是晋国的命脉之一。
但若说要攻下来,恐怕不论天下谁来说这句话,都是痴人说梦。
萧砚却毫不犹豫的沉声道:“陛下知遇之恩,臣不敢不报。李克用贼心不死,妄想以李唐名义对抗大梁天威,阻挠陛下统一天下的伟业,臣受恩于陛下,岂能不思之雁门关若取之,何论李唐遗孤,李克用亦是陛下囊中之物尔!”
他重重抱拳,道:“为陛下伟业,臣又有何惧”
朱温甚为激动,他来会见之前就磕了药,精神本就亢奋,此时大为受用,拍着肚子,斜看向敬翔,笑道:“敬相与冠军侯真是给朕备了个大惊喜。”
敬翔心中一动,知晓事情有所进展,立即道:“是陛下识人之明,冠军侯乃虎将,当年既能八百骑取河北,一军取雁门关又有何不可”
朱温呵呵发笑,指着萧砚笑道:“萧卿啊萧卿……”
“明日召朝会,朕要定下方略来,李鸦儿该死,没杀尽的李唐皇室更该死,不过有萧卿为帅,朕真是期待他们的死期啊。”
萧砚会心一笑,和敬翔对视一眼,齐声道:“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