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田道成抹了一把脸,木着脸站在河边,愣愣看着对岸。
泃水西面,本该有几个村庄,以及几片还未来得及收割的冬小麦。而今家家屋屋却都已残败,给折腾得干干净净,这些日子,营中的漠北杂胡多次渡河光顾,几乎抢干净了几个村庄里为数不多的积蓄,且除此之外,还掳了一批女子,充作他们的营妓。
至于那些男子,反抗的则杀,不反抗的便押回渔阳大营,若是战后未死,就带回关外,世代为奴。
枉这里还有一营刘守文遣来的精锐,面对漠北人的这些暴行,却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故至现今,整个河道两岸,几乎成了死地也似,除了他们这些兵,就再没有半个活人了。
“田大哥。”
有人从后面跟了过来,站在身侧,低怒道:“那些杂胡,又开始了”
田道成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今日这么大雨,漠北人蜗居在棚屋中,必然会对那些掳入营中的女子,再做出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来。
但他除了下意识狠狠捏紧拳头怒上片刻,却终究别无他法,只得重叹一声,扭过头去。
“田大哥,你还愿这般下去?”
跟来的人咬牙切齿道:“这些狗东西,畜生不如的玩意,如今不过狗仗人势,让刘守文那杂碎放进来,才不过侥幸能在俺们的地界儿上撒野!往前倒数一百年,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说到此处,他便压低声音,来回环顾,恶狠狠的按着刀柄,:“不如,俺们反了吧!你是领头的,大家都服你,俺们两百多号人,怎么也能咬下他们一口肉来!如此窝囊下去,对得起这些受苦受灾的燕地父老吗!?”
田道成几乎是瞬间意动,且回过头,才发现已有不少人,不知何时悄悄围了过来,各自脸上揣着冷意,分明是早有所备。
看大家都一脸热切的看来,他险些就马上应承了,但旋即,他的嗓子就是一干,握住刀柄的手也松开,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
“我们这一起事,倒是痛快了。可我们尚还被关在渔阳的家小怎么办?”
此语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怔,而后,气势缓缓泄了下来。
纵使是那一直鼓动的人,也沉默起来。
燕地多侠气,他们一众几乎是各个都傍有些许武力,来自辽东的各个村落坞堡中。
但刘守文以及漠北的大军倾轧而来,大的豪强坞堡尚且好说,遣一些质子、送一批钱财,也就过去了,但如他们出身的那些小坞堡、村寨,岂能螳臂当车?
家人老小皆被押至营中,再将他们挑选出来,新编成了可以随意驱使的丁壮营。
可以说,刘守文就没给他们反叛的机会。
众人一泄气,遂都只是垂头丧气的散去,淋着雨,忍受这一被杂胡屈辱的生活。
“若是刘守光打胜了”
田道成再次抹了一把雨水,喃喃道。
“胜?”
旁边那人不屑一笑,“他们刘家父子,有一个好东西吗?俺们家小被扣在渔阳,谁胜谁败,都不是什么好事!”
田道成遂沉默。
他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家小,真的安全吗?
唯有祈祷。
希望那些军将信守诺言,真打胜了,就放他们的家人回去
脚下,滔滔的河水翻滚不止,浑浊不堪。
仿佛整个耳中,只剩下了这嘈杂的河水声,上游的浮桥,正顺着河水上下摇摆。
浮桥?
田道成心下一惊,这一浮桥,还是那些漠北人渡河而去的时候搭起来的,按理来说,应当马上撤毁的,但一直因为各种原因,留到了今日。
若是西面有人袭来,恐怕是一桩坏事。
不过,西面真的会来人吗?
犹豫了下,田道成招呼了几个人,还是准备上去先将这浮桥拆掉。
谁胜谁败,对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但眼下,筹码是被刘守文攥着的,他不敢赌。
不过待他恰拿起长杆,欲要钩出浮桥下的一座小船时。刚刚抬头,突然看见一骑士立马在了浮桥对侧。
这骑士戴着铁盔,头盔红缨已完全湿透,黏在了铁盔上头。身披肩膊甲叶的半身软叶子铁甲,胸口还有护心镜,被雨水冲刷的噌亮。
其单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就冒出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森森寒气。
田道成下意识大骇,眼睛却是霎时和这骑士的目光对上,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他却仍然察觉到,那对眸子似乎全无感情。
下一刻,那骑士重重的一夹马腹,森然撞来。
众人恰在此时才反应过来,钩船的钩船,回身拿矛御敌的御敌。
但还未待他们吼出声来,那骑已猝然跃到河这一侧,当啷声中,一柄唐刀竖在了田道成的颈口。
所有人皆是一惊,愣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