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放火杀人搞事,试图接应汴军入城,最后被京兆府的官吏乱棒打死。
一场骚乱,差点让汴军进了万年。虽被平息,但这显然是一个不祥之兆。十五日,京师全境拉响警报,士民纷纷出逃。各县差吏蜂拥而出,拉网堵截。但在恐慌之下,殴之而犹难禁。
事涉京畿诸道所有大臣的仕途,孙惟晟也顾不得许多,和上郡、左冯翊两地的长官们商议后,一帮人除了不停的破口大骂地上表派使催促圣人回师,宰相回话,就是紧急征调诸道团练使赶紧带着他们的民兵上京卫戍。
十七日,沿河把截制置使新秦尉兼京畿北道团练使丁会闻警,从韩城率灵夏部族军和团练汉军一万五千人来援。匆匆赶到京城后,害怕这个汴人降将在京城作乱和朱大郎里应外合的孙惟晟森严戒备,让他回去,不许进京。
丁会无奈,只好派出千余党项骑兵,去追剿那些蹿境汴军。
得知潼关、武关都在告急,他本人则赶往潼关救援。经过渭南县,率部欲进城过夜,渭南令不许。冒夜走到郑县求纳,郑县亦不许。如若不是灵夏人刚被李皇帝镇杀过,恐怕丁会部当场就会做出什么来。
丁会被磨得没脾气,一路昏昏沉沉走到潼关,才被王绍戎接纳。
他这发现,潼关局势并没有想象中的危急,因为护国军已经与禁军合流——圣人的另一个舅父陈熊已亲率三万步骑,与王从训夹河同捍潼关。他战河北,余部谐同常山侯战河南。
另外,武关方面的一万武夫,也被王从训抽调了一半以上过来。
这样一来,潼关是稍微安全了,可武关呢?丁会心头不禁愁云笼罩,光靠成德军,能稳妥么。是年黄巢攻潼之战,他就在黄王麾下。当时对面的成德军,可是不战自乱了的!
但潼关,似乎也谈不上稳当。
这里早就是一座武夫之城,冰雪城堡,尸臭之墓,瘟疫之池。
城根外不远处,那条连绵着城根而筑的伟大黄土堆已然“高耸入云”。
积雪纷纷的土堆上,只会在祭祀上用于警告亡灵的鬼鼓回荡,只会用于驱逐妖邪的灵笛长啸。按甲而坐的汴人军兵多是双目血红,表情木然,只是在其中饥饿地啃咬着醋饼,肉干。或是动作缓慢而笨拙而又荒诞不经地伴着那些敲打与笛角轻轻拍手,嘴里“嗬嗬!”干燥的舌头舔着开裂嘴唇,伴着风声,歪着脑袋,死死盯着潼关。然后一队走出,一队回来。
冻死饿死在隆冬里的汴人男女和团练,只是顺着土陂咚咚滚进潼关城内,砸在城下,和先前的两方死者累起几座和潼关城垛口齐平的肉堆。
刁斗森严的牛头原上,成百上千的投石机,攻城战车,轰隆隆发威。一具一具长满烂疮流着黄紫脓液的尸体被砸进关城,砸进寨子,砸进水源。这些尸体,有老鼠,有病人,有死人,有骡子,有战马…………
看着这些,丁会只是手爪紧紧,眼睛发直。
关内草堆里,皮棚下,篝火边,灰扑扑的老鼠成群结队。
额头贴着驱瘟符咒的武夫们捂着喉咙靠在墙壁上,垂头咳出一团团黏稠的黄色的,红色的凝胶物。睡在避风处的都将、男女“哐哐”长咳喷血,塞满污垢的指甲在血肉模糊的光杆小腿上、肋骨上、脖子上、脸上抓着,挠着,抓挠着斑斑点点的褐色脓疱疤瘌。
疼痛让他们在寒冷里无法入睡,只是腿夹磨刀石,继续默默磨刀,修补弓甲。
丁会撕下衣服一角捂住口鼻,目光俯瞰内外遍地尸病的潼关,心里不禁涌起潮水的沮丧懊恼。
这次,是他大意了!
何苦来哉,不明智的入朝。何苦来哉,慌慌送女,何苦来哉,跑来潼关,他的任务明明只是把守黄河啊。
真是自作孽,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