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渠梁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嘶吼声中,又是一口血淋淋的鲜血喷涌而出。
可他却无暇顾及血渍,依旧双眼空洞彷徨的望著蓝天白云,仿佛是在问罪贼老天,为何…
为何要夺去余朝阳性命!
巨大的悲伤之下,六感在此刻剥离,耳畔唯有狰狞的嗡鸣声不断响起,以及那一句意气风发,视天下群雄为猪狗的承诺。
“为图秦公之志,阳愿效犬马之劳!”
痛!
实在是太痛了!
嬴渠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验心痛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双遍布荆棘的无形大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臟般。
疼得连呼吸都几乎成为了一种奢侈。
他就这样静静躺著,似在追忆过往,似在缅怀过去,眼角血泪一滴滴地滑落,藏著无尽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嬴渠梁这才从悲哀中缓过神来,发出一声有气无力沙哑至极的轻呼:
“大兄,扶我起来。”
贏虔见嬴渠梁如此难受,又怎可能不会为之神伤,別过头拭去脸颊泪水后,这才踱步將其扶起。
可双方皮肤接触的剎那,却是让贏虔再次潸然泪下。
他不敢相信,究竟是怎样的痛不欲生,才让一向生龙活虎的弟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手臂宛若秋水,柔软至极,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
两人就这样互相搀扶著缓缓向著山谷出口走去,贏虔也藉机道明了最近发生的前因后果。
从嬴駟的仗剑杀人到余朝阳的劓刑流放陇西,再到后边的死於刺杀。
贏虔每多说一句,嬴渠梁的心就会跟著更痛一分。
他想哭,想嘶吼,最终却是未语泪先流,用一道道无声的嘶吼表达著心中悲痛。
可就在这时,一直忍受的墨家眾人终是按耐不住心中怒火,骤然起身呵斥道:“嬴渠梁,辩论还没有结束,你要去哪”
“你半途而废,是决心与我墨家为敌了吗”
嬴渠梁骤然驻足,用一双平静到极致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把眾多面庞深深刻进记忆。
旋即深吸一口气,面色狰狞道:“我秦国虽然贫弱,可也坐拥二十万甲士!”
“如若寡人发现此事和你们墨家有关係,我嬴渠梁我秦国……將问罪你们所有人!!”
“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得给寡人死!!!”
根本不给墨家门人反应机会,嬴渠梁转身就走,那充斥著怒火的瞳孔,註定会掀起血雨腥风。
相里子、邓陵子、苦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错愕。
这秦公…发什么疯
还问罪墨家所有人,他以为他是谁啊
可直到一名墨家子弟急匆匆的跑进来小声私语后,刚刚还老神自在的三人骤然起身,眼中充满了惊骇。
你別说,你还真別说。
这事要真和墨家有关係,他嬴渠梁还真敢问罪墨家所有人…
刺杀秦公的左膀右臂,秦国下一代核心大臣,太子嬴駟太傅,这罪过顶天了都。
嬴渠梁避免木秀於林风必摧之,故意將其安排在二线,让魏人出身的公孙鞅主导改革变法,为的不就是让这位余朝阳少得罪人,从而接棒好好辅佐下一任秦公嬴駟吗。
可今对方却死於刺杀,相当於亲手掐死了秦国下一代希望。
这换谁不拼命
於公:余朝阳是太傅、郎中令,妥妥的秦国核心大臣,肩负下一代爭霸希望,焉有死於刺杀之理
於私:他嬴渠梁三拜请其出三人尽皆知,內心地位远远高於公孙鞅,满门忠烈老秦人出身,身为秦公连自己人都保不住,天下贤才又有谁还敢只身入秦
理清事情的严重性后,刚刚还放言和墨家为敌的三人,此刻皆是闭口不言,言行举止皆写满了慎重。
內心深处甚至还隱隱有点恐惧。
因为刺杀余朝阳这事,他墨家子弟还真干得出来。
没办法,谁叫余朝阳上次刑罚了七百余人呢,这落在墨家人眼中就是不折不扣恶行,保不准有人敢替天行道。
“应,应该不会这么巧吧”相里子面色僵硬,诚惶诚恐。
邓陵子抬头,斩钉截铁:“召回所有墨家子弟,查!”
见在马背上疾驰,乃至两度昏迷的嬴渠梁,等待转世的余朝阳驀然沉默起来。
没有亲身经歷过的人,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此时此刻,他算是明白了丞相为何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君以国士待之,他又何尝忍心不以国士报之
他不知道原本剧情中的嬴渠梁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眼下这位听闻他死讯,就要问罪所有墨家子弟的嬴渠梁,值得他坦诚相待。
此情此景,与:不为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