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寒风里的废墟
艰难屯,坐落於斯托德之角半岛探入颤抖海的最尖。
它怀抱的海湾深邃异常,幽暗的水体足以容纳维斯特洛最大的舰船龙骨。
环绕海湾的,是取之不尽的原始森林,粗壮的松木和鱼梁木耸立如沉默的哨兵。
海岸边,裸露的黑色岩层鳞起伏,提供了上好的石料。冰冷的海水之下,生命涌动,伸手可及的丰富鱼类是睡手可得的食粮。
海豹和海象的群落棲息在更远处的礁石与冰缘,它们低沉的吼叫是这片海岸常有的背景音。
海湾的另一侧,巨大的悬崖拔地而起,直面著灰绿色的无尽汪洋,崖壁之上,无数洞穴如同被巨兽啃噬出的伤口,幽暗深邃,深不可测。
然而,纵有如此得天独厚的天然优势一一深水良港、丰沛资源一一漫长岁月里,这里从未吸引过长期定居者。
那些悬崖上的洞穴,被守夜人的游骑兵们冠以一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尖啸穴。
无人愿意在它们的阴影下安家。但时光回溯数百年,情形截然不同。
那时的艰难屯,是长城以北冰封荒野中唯一接近形成真正市镇的所在,是自由民在永冬之地边缘建立家园的希望象徵。
一切的终结髮生在伊耿登陆维斯特洛前三百多年的一个寒夜,
一场神秘莫测的灾难突降艰难屯。烈焰吞噬了整个聚落,无一居民倖免。
关於灾难的源头,眾说纷。有人低语是来自斯卡格斯岛的恐怖食人族越海而来,发动了血腥袭击;也有人坚称是狭海彼岸贪婪的奴隶贩子趁夜劫掠,杀人焚村。
真相,如同被那场大火彻底焚毁的证据一样,湮没在歷史尘埃中。当时的守夜人军团派出了调查船,返回的船员报告称,聚落已成死地,找不到任何活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那俯瞰废墟的悬崖洞穴深处,日夜不息地传出令人血液凝固的尖啸声,仿佛无数亡魂在黑暗中哀豪。
途径此地的商船水手们则描述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海湾水面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苍白户体,
废墟中堆积著烧焦发黑的骨头和扭曲的木头残骸。
传说那场大火的光芒之盛、热度之烈,以至於长城上的守夜人哨兵在深夜里惊骇地看到,北方地平线亮如白昼,宛如太阳诡异地从冰原之下升起。
燃烧產生的灰如同永不停止的黑色雪片,在鬼影森林的参天古木间飘落,覆盖颤抖海翻涌的波涛,持续了整整半年之久。
自那以后,自由民们再未尝试回到这片焦土重建家园。深入塞外的游骑兵们带回的故事里,总少不了在废墟间游荡的焦黑鬼影,它们对生者的血肉有著无尽的饥渴。
於是,“受了诅咒”成为了艰难屯无可辩驳的代名词,它的名字本身便诉说著绝望与终结。
此刻,冰冷刺骨的海风捲起咸腥的浪沫,抽打在“铁锁號”厚重的船帆和甲板上。
弗雷恩瓦格斯塔夫爵士,这位来自风暴地、依然效忠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国王的骑土,站在湿滑的船头甲板边缘。
他用力拢紧身上厚重的羊毛披风,试图將无孔不入的寒意隔绝在外。披风下的锁子甲紧贴肌肤,带来金属的冰凉触感。
他望著前方被薄雾笼罩的曲折海岸线,望著那片传说中受诅咒的土地一一艰难屯,轮廓在灰暗的天光下逐渐清晰。
岸边影影绰绰,似乎聚集著大量人影。弗雷恩眉头微,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嘆息,声音被海风撕扯得有些模糊:“真是可惜。这样吃水深良的天然良港,若是在风暴地,不出十年,必定能建成一座媲美旧镇的繁华港口,成为王冠领上的明珠。”
“可它在塞外。”一个沙哑、直接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带著铁群岛人特有的粗感。说话的是东海望守备官卡特派克。
他身材敦实,一双靠得很近的小眼睛锐利地扫视著海岸,断裂的鼻樑和布满坑洼、被稀疏凌乱鬍鬚勉强遮掩的脸庞,记录著生活的严酷与战斗的痕跡。
“要靠岸么”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討论天气,手指无意识地摩著腰间的短刀柄,
弗雷恩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身,目光投向身后那位穿著褪色红袍的身影一一索罗斯。
这位曾经以嗜酒好色闻名君临、令光之王信仰在都城声名受损的红袍僧,如今已判若两人。
艰苦的无旗兄弟会生活和北境的严寒洗去了他过去的浮华,只留下风霜刻画的线条和眼中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洞察。
“你说呢索罗斯。”
索罗斯抬起手,用宽大的红袖口擦了擦被海风吹得发红的鼻子。他凝视著岸边聚集的人影,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著某种穿透力:“掉进水里快要溺死的人,会下意识地抓住每一根可能拯救自己的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最终会被他一起拖入水底,他也绝不会鬆手。”
他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