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时知渺终於开口对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声音很轻,却也清晰:
“我对我哥,是兄妹之情,从小到大,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没有变过。”
徐斯礼的眼睛像经歷了一场骤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雨过天晴。
在他脑子反应过来之前,笑意先从嘴角漫了出来。
时知渺看著他,又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那些信的,我在信里跟我哥表白过吗有过我暗恋他这种信息吗”
徐斯礼……徐斯礼努力回想,但过去太多年,信的具体內容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信里写了陆山南教她骑自行车,写了他们两人跑去港城吃喝玩乐,又溜去澳城拍老虎机,字里行间,全是她对陆山南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和怀念。
他还记得信里写著,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回到陆山南还在的时候,他们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
就是因为看了这些信,感受到她对陆山南具体而清晰的感情,他才会耿耿於怀这么多年都放不下。
时知渺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拿起手机,订了两张返回北城的机票。
然后起身,去找在外面打电话的陈紓禾:“紓禾,我买好了我们的票,我们现在就回北城吧。”
陈紓禾眨眨眼:“啊现在这么突然斋饭还没吃完呢。”
时知渺说:“就现在回去吧。”
她的神色平静而坚决。
陈紓禾感觉她应该是跟徐斯礼谈了什么,轻轻嘆了口气,点头说:“好的吧。”
徐斯礼也马上让周祺安排回北城的事。
於是四个人直接前往机场,返回北城。
飞机落地北城后,时知渺让陈紓禾先回家看蒲公英,自己则跟徐斯礼上车去了徐家老宅。
这一路上,时知渺都没有说话,徐斯礼也没有。
到了老宅,佣人告诉他们,徐家父母都出门见客了,不在家。
时知渺直接上了二楼,去了她小时候住的那个房间,在衣柜深处找到那个生锈的铁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叠信封,还有一些玻璃珠、旧邮票、枫叶书籤之类的小玩意儿。
时知渺將盒子推到徐斯礼面前:“你自己看吧。”
徐斯礼却只是看著她。
既然他不动,时知渺便在床沿坐下,隨便抽出一封,念给他听:
“哥,今天放学路上,我看到街角的老槐树开了,白色的,一串一串,很像咱们家门口的那一棵。以前一开,你就会带我去摘槐,让妈妈给咱们做槐饼……你还记得妈妈做的槐饼的味道吗怎么办,我快忘记了……”
时知渺又拿起另一封。
“哥,北城下雪了,好大的雪,若仪阿姨带我去堆雪人,你还记得吗以前下雪,爸爸就会带我们堆雪人,爸爸堆的雪人又高又大,我会给它戴我的围巾,你也会给它戴你的帽子,我们一家四口在雪人前拍照……”
时知渺一连念了好几封,信里的內容琐碎而平凡,说是信件,倒不如说是日记,而且每次她都会从现在延伸到过去。
可与其说那是她和陆山南的过去,倒不如说,她是在怀念他们家的过去,她总会提起她的爸爸妈妈,她念念不忘的,分明是父母还在世时的那段时光。
换句话说,重点不是陆山南本人,而是陆山南所代表的、她再也回不去的、父母还在世时的完整家庭。
“…………”
徐斯礼当年看信的时候,也还小,完全领悟不到深沉的內核,现在亲耳听她念出来,才终於懂了。
这些所谓的“情书”,全是他的误解。
这只是一个小女孩对逝去的亲情的笨拙珍藏而已。
这些信,她確实只能写给陆山南,因为陆山南是她那段回忆里,唯一还活著的人。
徐斯礼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笑……但他真的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狂喜,特別想放声大笑。
——时知渺从来没有爱过陆山南,她对他的感情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从来就不是!
时知渺只爱过他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徐斯礼浑身舒畅,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但他知道不能笑的,至少不能笑得太明显,他怕时知渺会生气。
他只能走到时知渺身前,单膝跪下,他跪著的高度和她坐著的高度平行,两人都能平视彼此。
时知渺又拿起那些旧物件,轻声说:“那场大火,把我的家化为灰烬,我在废墟里找了一整天,只能找到这些东西。这些是我爸妈买给我们的玩具,我不知道你怎么理解成陆山南……”
话没说完,徐斯礼就伸手抱住了她,將脸埋在她的颈窝间:“对不起,渺渺,我又做蠢事了。”
时知渺的声音很低:“我刚被接到徐家的时候,状態不好,你是知道的,但我也知道不能一直那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