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县丞王普,是一个面色白净、眼窝深陷的中年文士。他一见到陈锋,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连连作揖告罪,態度恭敬得无可挑剔,只是没看出来一点生病的跡象。
“陈大人!陈大人驾临,下官有失远迎,昨日偶感风寒,未能亲至城门迎接,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大人海涵!海涵啊!”
他热情地引著陈锋入席,將他奉在上座。
宴席之上,县尉、主簿、典史等一眾县衙主官,以及城中三大豪族——冉家、张家、李家的管事,悉数到场。
王普频频举杯,言语间极尽吹捧,將陈锋夸成是“文曲星下凡,国之栋樑”,仿佛真心实意地为能有这样一位上官而感到荣幸。
但他话里话外,却不断地向陈锋暗示,永安县民风淳朴,政通人和,全赖他们这些地方官吏与乡绅们同心同德,希望陈大人日后“萧规曹隨”,莫要轻易“另起炉灶”,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团和气”。
陈锋看著桌上的鱼肉,想起白天进城时百姓脸上的菜色,只觉得可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普话锋一转,开始看似隨意地介绍起在座的几位“乡绅代表”。
“陈大人,这位是冉府的管事,冉福先生。冉家是我永安,乃至整个巴郡都有名的盐商世家,乐善好施,为我永安百姓的生计,可是出了大力的。”
一个身穿绸缎、眼神阴鷙、留著山羊鬍的老者,端著酒杯站了起来。他对著陈锋微微頷首,语气平淡却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陈大人,久仰。我们冉家做的不过是些井盐的小本生意,勉强餬口,养活著上下千余口人。日后在这永安地界,还望大人能行个方便,多加照拂。我们冉家,自然也懂得知恩图报,绝不会忘了大人的好处。”
这哪里是请求,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收买!
紧接著,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汉子站了起来,他是张家的代表,张家家主的侄子。
“陈大人,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俺们张家在城里开了几家米行、布庄,城外也有几亩薄田。以后大人衙门里若缺什么,或是兄弟们手头紧,儘管开口!在这永安城里,还没俺们张家办不成的事!”
他拍著胸脯,语气囂张。
最后是李家的管事,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李家矿上,最近出了一批上好的铁矿,大人若需要打造些什么,儘管吩咐。”
这三家,或明或暗,都在向陈锋展示著肌肉,划定著势力范围,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永安有它自己的一套“规矩”,你陈锋最好识相点,大家相安无事,否则……
面对这番“群狼环伺”的景象,陈锋始终面带微笑,来者不拒,与眾人推杯换盏,仿佛真的被他们的“热情”所打动,是一个初出茅庐、不知深浅的愣头青。
王普等人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得意,以为这位状元郎不过如此,已经被他们轻鬆拿捏。
就在宴会气氛看似达到高潮,王普觉得火候已到,准备进行下一步“规劝”之时,陈锋却突然放下了酒杯。
“诸位,诸位!”他笑著站起身,拍了拍手,“诸位乡贤,王县丞,各位同僚!””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向他。
陈锋站起身,朗声说道:“今日承蒙王县丞及诸位盛情,设宴为本官接风洗尘,本官感激不尽,如沐春风。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官初来乍到,身无长物,也只能聊备一份『薄礼』,略表心意,还望诸位笑纳,万万不要推辞!”
话音未落,只听后堂外,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哐当!”
宴客厅的大门被猛地踹开!四十名身披重甲、手持出鞘钢刀的护卫,在叶承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瞬间將整个宴客厅围得水泄不通!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冰冷的肃杀之气,瞬间瀰漫了整个大厅!
王普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酒杯“噹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们惊恐地看著眼前这些煞气冲天的军汉,一个个面如土色,酒意全无。
那冉家、张家、李家的管事,也同样是脸色煞白,之前的倨傲和囂张荡然无存,眼中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看似文弱、一直表现得人畜无害的年轻县令,竟会在此刻,以这样一种霸道无比的方式,悍然掀桌!
“陈……陈大人……你……你这是何意!”王普颤声问道。
陈锋脸上那和煦的笑容依旧未变,他缓步走到面如死灰的王普面前,亲自拿起酒壶,为他面前空了的酒杯,缓缓斟满。
“王县丞,诸位乡贤,不必惊慌。本官这些护卫,都是粗人,不懂什么规矩,只知道护主心切,若有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著鸦雀无声、噤若寒蝉的眾人,微微一笑:
“来,本官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