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郑玄话锋一转。
“只是……陛下,这探之位,给了裴宽……臣,以为稍有不妥。”
皇帝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著他:“郑爱卿有何高见”
郑玄毫不畏惧地直视著皇帝,朗声道:“陛下,臣看过所有贡士的会试卷宗。裴宽此子,文章確有灵气,文笔清丽,今日殿上那首诗,也颇有风骨。然,其经义根基,比之赵景行,乃至被黜落的卢子瑜,都稍显浅薄。若单论文章才学,將其擢为探,恐难服眾,亦……有损科举之公允。”
这位郑老大人,依旧是从他那“唯才”和“守规矩”的准则出发,即便面对皇帝,也敢於直言。
张柬之和陆明轩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不料,皇帝听完,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露出了讚许的笑容。
“郑爱卿能有此言,不愧是朕亲选的主考官。”
他示意三人坐下,然后才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缓缓开口。
“郑爱卿所虑,朕明白。若单论文才根基,裴宽確实比之赵景行,乃至其他几位,都稍逊一筹。但朕今日选的,不只是三篇文章,更是三个人,是三面旗帜!”
此言一出,三位大臣都是一愣。
皇帝放下茶杯,拿起陈锋的试卷,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陈锋为状元,因其经世之才!其策论,其胆魄,如同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剑!朕欲以其为利刃,破开眼前这盘根错节、死气沉沉的困局!朕需要的,就是他的锐气,他的胆魄,他那一往无前的衝劲!所以,他必须是状元!”
他又拿起赵景行的试卷,语气变得沉稳:“赵景行为榜眼,因其学识扎实,为人沉稳,不偏不倚。他这样的人,是国之磐石。陈锋这柄利刃在前方衝杀,难免会伤人伤己,甚至会用力过猛而折断。朕需要赵景行这样的磐石,在后方稳固根基,守成持重,查漏补缺。利刃与磐石,相辅相成,方能走得长远。”
最后,他拿起了裴宽的试卷,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
“而裴宽……朕以其为探,並非因其文采天下第三。而是因其出身!”
他声音微微一沉,目光扫过三人:“裴宽,出身寒微,农家子弟,无依无靠,全凭十年苦读,方有今日。朕將他点为探,就是要为天下所有的寒门士子,立起一面希望的旗帜!”
“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在我大乾,在朕的治下,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只要你心怀社稷,纵使你出身再微末,亦可一朝成名,位列三甲!朕要告诉天下人,世家大族,已非天命所归!朕要的,是千千万万个裴宽的归心!”
“此,乃『千金买马骨』之意!郑爱卿,你现在,还觉得不妥吗”
皇帝一番话说完,御书房內,落针可闻。
郑玄、张柬之、陆明轩三人,听得是心神剧震,额上汗出。
他们这才明白,皇帝不仅仅是在定三甲名次,他是在布局!是在向整个天下,宣告他的用人標准,宣告他的政治决心!
一柄破局的利刃。
一块守成的磐石。
一面收拢寒门人心的旗帜!
这等帝王心术,这等深谋远虑,简直是……恐怖如斯!
吏部侍郎陆明轩反应最快,他立刻起身,叩首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陛下圣明!陛下此举,既得经世之才,又得守成之臣,更得天下寒士之心!一举三得,实乃万世之圣君所为!臣等,拜服!”
郑玄和张柬之也恍然大悟,连忙跟著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深谋远虑,远非臣等所及!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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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玄更是满脸羞愧,他为自己方才只著眼於文章,而未能体会到皇帝的深意而感到汗顏。
皇帝看著跪在
“都起来吧。”他笑道,“既如此,此次殿试三甲,便如此定下。三日后,传臚大典,昭告天下。”
“臣等遵旨!”
皇帝又看向陆明轩,沉吟片刻,拋出了一个更让三人震惊的决定。
“陆爱卿,陈锋此人,才堪大用。但其锋芒太露,少年得志,心性还需磨礪。朕意,殿试之后,不循常例,不授其翰林院修撰或编修之职。”
不入翰林这可是状元的不二之选,是储相的阶梯!陆明轩心中一动,连忙试探著问道:“不知陛下圣意为何”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宝剑锋从磨礪出。他的策论,说得再好,终究是纸上谈兵。朕要让他,去真正的沙场上,去最艰苦的地方,亲手將他的理论,付诸实践!”
“朕,要將他外放!让他去做一县之父母官!”
“外放”三人再次大惊。
哪有状元不入翰林,直接外放当县令的道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朕欲……外放他为一方亲民官,置於州县繁杂实务之中,使其知民生之艰难,晓吏治之弊病,將其所学之策,於小处试行,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