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真是多虑了。公主殿下是草原上长大的女儿,性格豁达开朗,岂会像那些深闺怨妇般斤斤计较?她定然明白将军的苦心。眼下战事紧迫,您若此时分心前去,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动荡。一切都等战后再说,好吗?”
她的话语如同最有效的安慰剂,巧妙地将冯章的注意力从对眼前疏忽的不安,引向了虚无缥缈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战后”。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甚至来不及通报!冯章的亲兵队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连头盔都歪了,显然是狂奔而来。
冯章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何事如此惊慌?!”
亲兵队长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奔跑而颤抖得几乎不成调:“禀……禀报将军!大……大事不好!刚……刚刚收到我们冒死潜伏在卡伊万军附近的哨探用信鸽传回的……最高紧急军情!”
“讲!”冯章的声音陡然拔高,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亲兵队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珂卡芙公主……她……她率领部落全部落约五千余人,已于昨日……拔营起寨,投……投靠卡伊万去了!!”
“什么?!!”
冯章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又因巨大的冲击力而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震得几卷竹简“哗啦”掉落在地。
他身旁案几上的那杯热茶也被他衣袖带翻,精致的瓷杯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和茶叶溅了一地,如同他此刻瞬间破碎的心。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急剧收缩,仿佛无法理解这短短一句话所包含的恐怖信息。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冯章像是濒死的野兽般发出一声低吼,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亲兵队长的衣领,将他几乎提离地面,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嘶哑:“你看清楚了?!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吗?!是不是卡伊万的诡计?!珂卡芙她怎么会……她怎么可能投敌?!!”
亲兵队长被勒得脸色发青,却不敢挣扎,只是绝望地重复着:
“千真万确啊,将军!哨探是跟随我们多年的老人,绝不会错!而且……而且消息已经在卡伊万军中传开了,据说……据说是公主殿下亲自进入卡伊万的王帐,献上了部落积累的珠宝财富和全部的族人名册,当众……当众声称……”他犹豫了一下,不敢再说下去。
“声称什么?!说!”冯章目眦欲裂,怒吼道。
亲兵队长闭上眼睛,带着哭腔道:“声称……与将军您……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淬了毒的匕首,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狠狠捅进了冯章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
他猛地松开手,亲兵队长瘫软在地。冯章自己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踉跄着倒退几步,颓然跌坐回椅子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掏空,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之前所有隐约的不安、那些深夜袭来的负疚感,在这一刻,全都找到了源头,并且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悔恨与自责的洪流,如同哈尔汗城外的暴风雪,瞬间将他彻底吞没,冰封!
他想起了自己对珂卡芙长时间的冷落和忽视;想起了在她最需要支持、最需要解释的时候,自己却沉浸在与夫人“重归于好”的虚假安宁和温柔乡里;
想起了那道自以为是的、为了“大局”着想的驱逐命令;想起了这许多天来,自己甚至都没有派人去关心一下她部落的粮草是否充足,族人是否挨冻受饿!
他以为的“权宜之计”,他以为的“稳定内部”,在珂卡芙和她的族人看来,是何等的冷酷、何等的无情、何等的背叛!
他将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并肩作战的盟友,亲手推向了绝境,推向了敌人的怀抱!
“这么多天了……我竟然一次都没去看过她……一次都没有……”
冯章用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间传出他痛苦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我甚至……在她被驱离,最艰难、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还在……还在……”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身旁同样被这个消息惊得花容失色、僵立当场的夫人,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意味,让夫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夫人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了。
她虽然不喜珂卡芙,处处排挤,但也绝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珂卡芙投敌!这不仅仅是冯章个人情感世界的崩塌,更是关乎哈尔汗城生死存亡的军事灾难!
卡伊万得到了珂卡芙部落的补充,尤其是珂卡芙本人对哈尔汗城防体系、汉军战术特点、物资储备乃至将领性格都了如指掌!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将本已艰难的守城战拖入了几乎必败的深渊!
“将……将军……”夫人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