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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崩溃和空洞,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那是一种将巨大悲伤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后,转化而成的可怕力量。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她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陈述一个决定。
南风瑾的心如同被狠狠揪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干涩:
“好,来人,给王妃看座…”
杜清墨微微颔首致谢,在一旁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周晚看着杜清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与杜清墨算是旧识,周杜两家父辈关系匪浅。
此刻见到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叙旧安慰的时候。
由他们这些知根知底,且都能代表一方势力的人来商议后续,确实最为合适。
然而,就在杜清墨坐下,商议即将继续之时——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几乎未曾开口的易年却缓缓站了起来。
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易年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
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恍惚。
看向周晚,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
“周晚,所有的事情由你定夺,与陛下和王妃商议即可…”
这不是推卸责任,更不是摆架子。
从青山异变,钟万爻离世,到白笙箫入魔,无相生失踪。
再到永安城地狱般的血战,亲眼目睹挚友战死军队覆灭,甚至不得不亲手催生幽泉这种禁忌之物…
这一连串巨大而残酷的打击,早已让易年的心神处于极度透支和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现在就像一根绷紧到了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他的判断力,他的冷静,都可能因为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悲伤而出现偏差。
他留在这里,听着这些关乎亿万人生死的决策,他怕…
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或者一个因极度疲惫而产生的错误念头,就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将决策权交给冷静的周晚,是最好的选择。
周晚看着易年那双布满血丝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多说任何废话,只吐出两个字:
“去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易年微微颔首,不再多看众人一眼。
转身默默地走出了大殿,再次步入了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雨夜之中。
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来到了灵堂之前。
灵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中央那具冰冷的棺椁。
南风义的遗体已被妥善安置其中。
本应是南风瑾和杜清墨在此守灵迎客,但此时灵堂外只有一道纤细的身影。
抱着膝盖,孤零零地坐在门槛上,将头埋在臂弯里。
南北北。
听到脚步声,南北北缓缓抬起头。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脸上泪痕未干,那双总是带着灵动笑意的眼眸,此刻红肿得像桃子一般,里面盛满了悲伤和茫然。
看见来人是易年,并没有像往常般开口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礼貌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巨大创伤后的安静。
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天真烂漫的长公主便长大了,也被这残酷的现实击碎了所有的快乐。
易年看着这样的南北北,心中又是一痛。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灵堂门口,对着里面那具棺椁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没有进去,同南北北一样,在灵堂外的廊下找了一处角落缓缓坐了下来。
背靠着冰冷的廊柱,抬起头,望着檐外那永不停歇的雨幕,眼神空洞而遥远。
雨水淅淅沥沥,仿佛要洗净世间的悲伤。
却不知,有些悲伤,早已浸透灵魂,再也无法洗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