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浮萍,情如飞雁。
此般光景,谁与共看?”
我心头猛地一沉。他信口吟出的诗句字字苍凉,我急忙追问:“宋阿姨她……怎么了?”
他缓缓将碗放下,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投向窗外:“前不久突发脑出血,在ICU躺了近一个月。命是保住了,但一直昏迷不醒……恐怕,是很难再醒过来了。”
我从他眼中读到一种刻骨的伤痛与落寞。想起那位温婉雅致的江南女子,她轻柔的吴侬软语犹在耳边,怎料如今竟陷入这般境况。
我低声劝慰:“老哥,生老病死,终究是人力难违……看开些吧。”
一旁的小敏见我们沉浸于低沉气氛中,便悄然退出了书房。
张平民的自控力极强,只一瞬间便收敛了情绪,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惯有的、略带戏谑的笑容:“小老弟,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我今天的来意。”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像个小学生般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同时向他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他清了清嗓子,用那副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是受人之托,前来劝你的。”
“何人所托?”我问道,心里已认定委托人必是沈鹤序无疑。
“沈梦昭。”他嘴角微微抽动,却仍尽力维持着镇定。
沈梦昭!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捕捉到我眼中的诧异,已然猜透我的心思:“小老弟,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沈鹤序的为人。他那人孤芳自赏,心气极高,又怎会屈尊降贵,请我来做这个说客呢?”
我陷入沉默,一时无言。
他继续说道:“囡囡原本是想亲自来见你的,是我拦住了她。眼下时机微妙,她又挺着个大肚子,实在不方便出面。”
我本想保持镇定,却仍忍不住脱口而出:“她怀孕了?”
张平民缓缓点头,语带深意:“这个孩子若能顺利来到人世,说来还是托了你的福。”
我一时不解,只能疑惑地望向他。
他进一步解释:“囡囡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要孩子的。如今她改变主意,这其中的缘由……”他欲言又止。
答案不言自明——她将怀上冯磊的孩子作为筹码,在与自己的父亲和丈夫进行一场交易。而交易的目的,无疑是希望他们能对我网开一面。
刹那间,我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口中干涩发紧。心中既有对沈梦昭的感激,更有对沈、冯二人手段的愤慨。
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卑鄙!”
张平民神色凝重,抬手止住我的情绪:“宏军,莫要意气用事。你要明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世道的成败,几时真的由人格高低来决定?”
他说得字字在理,可我胸中那口郁气仍难以平息:“我不明白!他们已是封疆大吏,一省的一、二把手,为何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他们不斗,我一个平民百姓,何至于遭受池鱼之殃?难道就为钱?他们的钱还少吗?”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你在体制内这些年,难道还不懂?这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表面看是两个孩子打架,实则是两家的家长在幕后较劲。”
我心头一凛,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按常理,岳该进攻,沈该防守才对。如今怎么反倒攻守之势易形了?”
他狡黠地眨眨眼,声音压得更低:“岳家背后那棵大树马上就要退了,而沈家靠的那位,很可能还要再进一步。时势一变,攻守之势,自然也就逆转了。”
我恍然:“所以你觉得,岳明远这次突然出国,也和这个有关?”
他略作沉吟:“这里头千丝万缕,我也说不准。不过,外面有风声说,和岳明远走得极近的那个‘大师’汪穆,好像出事了。我估摸着,岳明远此番出去,多半是避风头。”
我曾在酆姿的高尔夫会所见过那位汪穆,深知其招摇撞骗的底细,对他出事并不意外:“一个江湖骗子,就能让岳明远紧张到要出国避祸?”
“这个汪穆可不简单,”张平民神色严肃起来,“他在官商两界织了张很大的网,认识不少要害人物。难保岳明远没什么要命的东西落在他手里。更蹊跷的是,这么一个人物,最后竟然是栽在一个县城公安局的手里。你细想一下,这背后的意味。”
我细想之下,顿觉一股寒意爬上脊背。一个能周旋于高官富贾之间的政治骗子,其关系盘根错节,唯有动用最基层、最不易被察觉的力量,才能绕过层层庇护,一举拿下。这看似偶然的事件,背后实则是何等精准而果决的谋划。
我冷哼一声,念出那句老话:“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张平民听罢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老弟,你我皆非清高之人,如今大难临头,怎么反倒替古人担起忧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