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的深秋,寒意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刺骨一些。这寒意不仅来自天气,更来自北方不断传来的、一个比一个更坏的消息。
清军豫亲王多铎率领的主力,在击溃李自成部后,并未停歇,如同决堤的洪流,滚滚南下,兵锋直指长江!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带着血腥气的名字,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终于,探马流星般传回确凿军情——清军已抵达长江北岸,与南京隔江相望!
南京,那个仓促建立的弘光朝廷,此刻已是风雨飘摇,危如累卵。
这一日,武昌留守府的气氛格外凝重。向拯民刚刚送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南明弘光朝廷派来的钦差,一位姓钱的兵部侍郎。
那位钱侍郎,穿着皱巴巴的绯色官袍,脸上带着一路奔波的憔悴与难以掩饰的惊惶。他带来的,是弘光皇帝加盖了玉玺的紧急诏书,以及首辅马士英的亲笔信。言辞恳切,不,几乎是哀恳,以“君父蒙尘”、“社稷危殆”之名,请求向拯民立刻尽起湖广之兵,北上勤王,救援南京。
议事堂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沉重的压抑感。
“大人,真……真不救南京?”巴勇第一个憋不住,瓮声瓮气地开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骨子里对“朝廷”二字还有着本能的敬畏,“那可是皇上啊!咱们要是不救,天下人会不会骂我们是……”
“骂我们是什么?见死不救?拥兵自重?”柳明接过话头,语气却冷静得多,他捻着胡须,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巴统领,你可知道如今南京城里是什么光景?皇帝沉溺酒色,马士英、阮大铖把持朝政,排挤忠良,江北四镇各自为战,互相倾轧。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军队,救得了一次,救得了一世吗?我们这点家底,投进去,恐怕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就要在江北被清军一口吞了!”
唐瑶的情报最为清晰冷峻:“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南京朝廷内部已乱作一团。马士英在准备逃跑,江北诸镇军心涣散。清军多铎部兵力超过十万,皆是百战精锐,携大胜李自成之威,士气正盛。此时北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覃玉没有立刻说话,她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手指从武昌缓缓移到南京,又移到北方的河南、山东,最后落回湖广。她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声音清晰而坚定:
“救不了,也不能救。”她看着向拯民,也看着众人,“南京朝廷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我们拼光积蓄的力量去填这个无底洞,毫无意义。清军势大,我们必须承认。现在出兵,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延缓南京陷落的时间,而我们自己,很可能元气大伤,甚至失去湖广这个根基之地。”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果决:“当务之急,不是去管那个即将倾覆的南京,而是立刻巩固我们自身!我建议:第一,立刻加固武昌及周边要塞的防御工事,尤其是沿江炮台;第二,加快扩军步伐,目标至少五万精锐!第三,加大军工生产,储备足够支撑大战的粮草军械!”
向拯民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位钱侍郎离去时绝望而怨毒的眼神,闪过地图上清军那巨大的黑色箭头,也闪过湖广这片土地上刚刚开始恢复生机的田野、轰鸣的工坊和学堂里稚嫩的读书声。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堂内每一张面孔,巴勇的纠结,柳明的理性,唐瑶的冷峻,覃玉的果决。
“柳先生、唐瑶、玉儿,你们说得对。”向拯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南京,救之无用!那艘破船已经漏得千疮百孔,我们没必要跟着它一起沉没。弘光朝廷代表不了华夏,他们内部的党争、腐败,注定了今天的结局。我们的力量,来自于湖广的百姓,来自于新的制度和技术,而不是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朝廷的认可!”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武昌的位置上:“从现在起,我们的核心只有一個——经营好湖广!将这里打造成铁桶一般!巴勇!”
“末将在!”巴勇浑身一震,挺胸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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