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那一句轻飘飘的“你好,『东风』”,狠狠地烫在了何雨柱的灵魂深处。
一瞬间,何雨柱的大脑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所有的声音、光影、乃至思考能力,都被这两个字彻底吞噬。他引以为傲的偽装,他步步为营的算计,他天衣无缝的布局,在这一刻,被撕扯得粉碎,连遮羞的布条都没剩下。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具身经百战、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身体,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战慄。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猎人发现自己早已身处另一张巨网之中的、最原始的惊骇。
杀意,从他每一个毛孔里疯狂地渗出。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绷紧到了极限,脊背弓起,像一头准备发动雷霆一击、与敌人同归於尽的猎豹。他甚至已经计算好了,自己扑过去锁喉李卫国的最佳路线,以及在对方后手赶到之前,扭断他脖子所需要的秒数。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前一刻,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李卫国那张志在必得的脸上。
李卫国,“织工”,轧钢厂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何雨柱那颗即將被杀意引爆的大脑,骤然划过一道冰冷的电光。
李卫国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名声,是前途,是无懈可击的履歷,是踩著所有人的尸骨、光鲜亮丽地往上爬。他可以构陷,可以借刀,甚至可以动用保卫科的力量“正义执行”,但唯独不能亲手、在没有任何铁证的情况下,处置一个刚刚被他亲手树立起来的“抓特务英雄”。
那会脏了他的手,会成为他政治履歷上抹不去的污点。
赌一把!
这疯狂的念头,在零点零一秒內,就压倒了同归於尽的衝动。
何雨柱眼中的杀意、惊骇、以及所有锐利如刀的精光,在下一秒,奇蹟般地褪得一乾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一种困惑,最后,化为了一种被巨大冤屈和羞辱所点燃的、属於“傻柱”的愤怒。
“李厂长!”他猛地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充满了粗糲的质感,打破了屋內的死寂,“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东风西风的我听不懂!”
他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猛地跨前一步,一把抓起桌上那张崭新的、还散发著墨香的奖状,几乎要戳到李卫国的脸上。
“我何雨柱,根正苗红的工人子弟!我爹是参加过解放战爭的老兵!我刚豁出命去帮你抓了敌特,你现在扭过脸就怀疑我、污衊我!”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充满了血丝,“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合著我抓特务抓出错了!”
这一刻的他,不是那个代號“东风”的王牌特工。
他就是那个一根筋、认死理、受了委屈就敢跟厂长拍桌子的厨子,傻柱。
他的表演,精確到了每一根颤抖的指尖,每一个因为愤怒而抽搐的嘴角。那种发自肺腑的委屈,那种头脑简单的暴怒,真实得找不出一丝破绽。
李卫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他表演。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不起半点波澜,就那么平静地审视著何雨柱。屋外的风声,墙上掛钟的滴答声,都变得异常清晰,一下,一下,敲打在何雨柱紧绷的神经上。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何雨柱在赌,赌李卫国虽然凭藉他那梟雄般的直觉和细致入微的观察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但他手里,没有铁证!
只要没有铁证,他何雨柱就是功臣,是英雄,是李卫国亲自推到台前的榜样。动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终於,李卫国那张冰冷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笑容。
他收回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何雨柱感觉像被一条毒蛇的信子舔过。
“哎呀,何科长,瞧你,瞧你这暴脾气。”李卫国的语气变得和缓亲切,“我跟你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激动”
何雨柱依旧是一副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的模样,梗著脖子,一脸不信。
李卫国笑著解释道:“我这不是看你这次表现太出色了嘛!反应机敏,胆大心细,哪像个普通的厨子倒像是咱们以前看的小说里写的那种大英雄!我想著,这么厉害的人物,不得有个威风的代號东风,你看,东风一吹,扫除一切害人虫!多贴切!”
这番话术,天衣无缝,將刚才那石破天惊的杀机,轻描淡写地化解为了一句“领导別出心裁的玩笑”。
何雨柱知道,他赌贏了第一局。
李卫国果然投鼠忌器,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將他一击毙命之前,不会轻易动手。但他更清楚,自己已经被一条潜伏在身边、最凶残、最狡猾的毒蛇给死死盯上了。从今往后,他在轧钢厂的每一步,都將是行走在刀尖之上。
他顺著李卫国的台阶,慢慢“平復”了情绪,脸上还掛著那副半信半疑、惊魂未定的憨厚表情,挠了挠头:“厂长,您这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