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盯著那枚玉佩。
他认得这枚玉佩。
这是他亲手赐给安禄山的。
当年安禄山初得他宠信,有一次在宫中夜宴,酒后失足,险些跌入太液池中。
是他亲手扶住了安禄山,解下自己隨身佩戴的这块双鱼玉佩的一半,赐给了他。
他当时对安禄山说:“禄山,你我君臣,当如这双鱼,永不分离。”
安禄山当时感激涕零,抱著他的腿痛哭流涕,发誓生生世世为他效忠。
从那以后,安禄山便將这枚玉佩视若性命,从不离身。
可是现在,这枚代表著他们“君臣相得、父子情深”的信物,却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他最痛恨的儿子手中。
这比那封效忠信,比那十大罪状,更具杀伤力。
它將李隆基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最后一丝侥倖,彻底斩断。
原来……
都是假的。
那些父子情深,那些憨態可掬,那些忠心耿耿……
全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安禄山,从来就没有真心效忠过他。
他养在身边的,不是一个孝顺的义子,而是一头处心积虑、等待时机,隨时准备反噬主人的恶狼。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悽厉惨叫,从李隆基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双眼翻白,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
陈玄礼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才没让他摔在地上。
李璘冷漠地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李隆基。
他將那枚玉佩隨手拋给了身旁的宦官。
然后,他豁然转身,扫向殿下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
“安禄山,好大的胆子!”
李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雷霆般的震怒,整个大殿都为之嗡嗡作响。
“他一个边镇武夫,也敢妄议君父之过也敢弹劾废帝十大罪状”
殿下的百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了。
他们完全搞不懂这位新君的心思了。
刚刚不还是你让人把罪状念出来,活活气晕了太上皇吗
怎么一转眼,你又为太上皇鸣不平了
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李林甫跪在百官之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明白了!
他终於明白了这位新君的恐怖之处!
李璘这不是在为李隆基鸣不平,他是在维护“皇权”本身的至高无上!
李隆基是废帝,是他的手下败將,他可以隨意羞辱,隨意囚禁。
但,这是他作为胜利者,作为新皇帝的权力。
而安禄山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个臣子,一个武將,竟然也敢公然罗列君父的罪状
这在李璘看来,就是最严重的僭越!
是对皇权最赤裸裸的挑衅!
今天他安禄山可以弹劾废帝李隆基,那明天,他是不是就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来弹劾他这个新帝李璘
这是李璘绝对不能容忍的!
“废帝再是不堪,他也是君!安禄山再是功高,他也是臣!”
李璘的声音冰冷刺骨,在大殿中迴响,“以臣伐君,以子议父,此乃乱臣贼子之举,天地不容!”
“枉废帝待他恩重如山,视若己出,他竟如此狼心狗肺,反噬旧主!简直猪狗不如!”
殿下的官员们听得心惊肉跳,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皇帝。
不顾仪態,破口大骂,用词之粗鄙,简直和市井泼皮无异。
但偏偏,没有任何人觉得滑稽。
他们只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慄。
因为他们能感受到,这位新君的每一句咒骂背后,都蕴藏著山崩海啸般的滔天杀意!
那个刚刚还被新皇宣读效忠信,引为“臂助”的安禄山,在短短一刻钟之內,就从“心嚮往之”的忠臣,变成了“猪狗不如”的乱贼。
这帝王心术,变得太快,太莫测,太可怕了!
李璘骂完了,胸中的怒火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他缓缓踱步,重新走上御阶,坐回了那张冰冷的龙椅之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跪在地上的,来自范阳的传令兵身上。
那传令兵早已嚇得魂不附体,整个人抖成了一团。
“你,回去告诉安禄山。”
李璘的声音,恢復了之前的平静,但这种平静,比刚才的暴怒更加令人恐惧。
“告诉他,他的效忠信,朕收到了。”
“但是,朕不准。”
传令兵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