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案上铺开,宝蓝色的缎面上绣着暗纹流云,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成衣铺的老师傅还念叨,说这料子做常服太扎眼,做戏服又太素净,能想出用法的,也就您了。”
时念指尖划过云锦,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很是舒适。
“让老师傅在袖口绣半朵红梅。”
她抬眸对阿福道,“不要太显眼,针脚藏在褶皱里就好,旁人不细看察觉不到才好。”
阿福虽不明白为何偏要绣红梅,却还是点头应下。
他转身要走,又被时念叫住:
“再告诉浅醉她们,明日进宫的妆淡些,眉峰别画得太锐,免得显得锋芒毕露,胭脂只用最浅的那盒,唇脂也选豆沙色的……”
宫里不比怡红院,锋芒太露容易扎眼。
尤其是贵妃昨日派人来请时,她以众伶练戏压嗓为由拒了。
明日入宫,只怕少不了要被寻些由头刁难。
是夜。
浅醉带着姑娘们来领衣料时,个个脸上都泛着兴奋的红。
凝霜捧着《身骑白马》的曲谱,指尖在“我改换素衣回中原”那句上反复摩挲,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
“念姐,真的要穿男装上台吗?林老说这身段得像束了胸的少年郎才好看,可我怕……”
“束胸别太紧,台上动作大,别伤了身子。”
时念接过曲谱,在回中原三个字旁画了个小小的箭头。
“这里的调子再提半分,得唱出那种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硬气,明白了吗?”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在摊开的戏服图样上。
关羽的绿袍、吕布的银甲、王宝钏的素衣,一件件都带着针脚的温度。
像是要把怡红院的温度,都细细缝进丝线里。
翌日清晨,鎏金的宫车停在怡红院门口时,春螺巷的青石板上还沾着露水,踩上去能听见细微的“咯吱”声。
时念带着八个姑娘和十二等伶人一同上了马车。
阿福拎着沉甸甸的戏服箱子跟在后面,脚步放得极轻。
“念姐,听说御花园的戏台是汉白玉砌的,光溜溜的,踩上去会不会打滑啊?”
凝霜攥着吕布那支缀着珍珠的翎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昨日练反串练到后半夜,嗓子都有些哑,此刻满是忐忑。
时念从食盒里取出胖大海蜜饯,分给众人,声音温和。
“放心,戏台再滑,也滑不过人心。”
“咱们只管好好唱戏,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宫墙的琉璃瓦在朝阳下闪着金光,刺得人眼睛发晃。
时念忽然想起《三国演义》里的那句“宫门万丈深似海”,指尖不自觉捏紧了袖袋里的帕子,帕角都被攥得发皱。
……
御花园的戏台果然气派,汉白玉栏杆上雕着缠枝莲,花瓣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台下的紫檀木椅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坐上去连腰背都能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