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不尽,他收起了自己的午餐——一份夹了便宜杂碎肠的干巴面包——转而享用起了美食。只是在下口之前,他从后视镜看到德内尔的三明治好像比自己的小了一号。
“您就只吃这么点吗?”
“这些也够了。”
草草对付过午饭之后,德内尔仍没感到身体好转,这倒也正常,因为他之前只是疲惫,而不是饥饿。于是他和司机说了一声,便半躺在后座上小憩。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司机见他仍不舒服,便主动离开座位,搀扶他下了车。
“你瘦的可怕,长官。”
“这已经是增重后的结果了,有劳先生。”脚步虚浮的德内尔笑了笑,感念于那位司机的帮衬,他便出言询问,“先生,您提供临时包车服务吗?”
“只要不超过一个星期。”司机回答,“否则您就需要去租车行了,这是公司的规矩。”
“租车需要多少钱?”
“每日20法郎。”
“那可不便宜。”德内尔笑了笑,“我一个月的薪水能包十天。”
“我刚能包三天。”司机一努嘴,“可惜到了发薪的时候,他们就不觉得我的活这么值钱了。”
“那我就从今天下午开始包车,这是咱们具体要去的地方。”德内尔从口袋中取出名单递给司机,“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巴黎银行,麻烦您在这里稍等我一会。”
说完,德内尔推门进入了公证所,在公证员的见证下,他继承了祖父和父亲的全部财产,随后便带着他们留存在保险箱中的银行账户和密码回到了出租车上。
他刚刚坐稳,司机便回头询问:“这份名单上的都是什么人呢,长官?”
“我那些家在巴黎、已经牺牲了的战友。”德内尔答道,“我打算去探望一下他们的遗属。”
司机点点头,转身开始启动汽车,同时按下了计程器的按钮:“那么我们就不按包车来了,打表计价会实惠得多,这样您就无需支付我等待期间的费用。”
“您不会有麻烦吗,先生?”
“不会。”司机松开刹车,这辆雷诺轿车便开始加速,“等待的时候,我就挂上休息牌,不拉客了便是。”
“这肯定会让您损失许多。”
“哎呀,我这三瓜俩枣的,亏不了多少。”司机笑了笑,旋即又严肃地说道,“更何况我也是军人家属。”
“您的……”
“我的儿子。他上个月入伍,之前在520团训练,不过现在听说可能要调去第……95团,大概?”
“要是他真去了第95团,那倒是个好消息,据我所知,至少未来两个月内这个团都会一直在后方训练,训练完成之后,也不会去凡尔登。”
“那倒不错。”
“嗯。”
德内尔到巴黎银行时已是下午四点。这家银行大厅仍旧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仿佛丝毫不曾受到战争的影响。幸好祖父留下的资产实在过于庞大,让他足以享受到银行的“贵宾服务”,否则他恐怕没法在柜员下班之前办妥自己的业务。
他从银行里取出了全家所有的活期储蓄和利息,总共7525法郎,用一个帆布包包好,出门和司机汇合。
“我今天太累了,几乎动弹不得。”感受到四肢已经麻痹,德内尔只能放弃当晚就去探望烈属的计划,“您先把我送回医院吧。”
“如您所愿,长官。”
“今天跑了多少?”
“累计20公里,共需7法郎。”
德内尔拿出一张十法郎的钞票,司机找了两枚钢镚还给了前者,却被后者拒绝了:“我不能让您吃太多亏,还是照包车算。”
见司机仍不接受,德内尔笑着说道:“先生您看,我现在根本不缺钱,又没有亲人,要是哪天运气不好吃了德国佬的枪子儿,这些票子留着有什么意义呢?”
司机打量了一番德内尔年轻的脸庞,随后长叹一声,收回了找零:“明天我几点去接您?”
“早上七点到圣托马斯医院门口,您不用急着来,我们先一块找地方吃早饭——我来请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