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悸的悲凉场景: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和意气风发的身体被子弹击穿,撕心裂肺地倒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腐朽,长出灰白的茸毛;蛆虫、蚂蚁、蜈蚣、老鼠将它们当作栖身的乐园,忘我地沉醉其中。为了在一滩滩流出黄绿的液体、散发出愠羝的烂肉上汲取营养膘肥体壮,黑压压的乌鸦蜂拥而至,试图驱赶先到一步、张开血盆大口啃食的几条野狗……
“参谋长,我认为我军和日军的战争不是输在兵员素养,而是武器装备;”王莽抱着重机枪转移到另一个射击点,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入一口,鼻孔喷出烟雾,下巴点了一下一百多米外惨不忍睹的伏击圈,“你看,日本兵除去手榴弹炸死的还有好几十个,‘歪把子’和迫击炮是他们的标准配置,但我们用一挺‘马克沁’就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如果再有一门迫击炮或十几支精准度高的步枪配合……不得了,不得了!”
“论杀身成仁的魄力,我中国军人不比日本士兵差。”康文玉夺下王莽的香烟抽了一口说,“我们输在了贫穷落后,输在了勾心斗角,输在了兄弟相残。”
高进偷瞄着战场,确定战局已定,食指和拇指放在嘴边,持续吹出画眉鸟悦耳的叫声。放松下来的王莽和康文玉诧异地辨别了一会儿,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跟我走。”高进猫着腰,召唤任保保。
任保保起身,弯腰低头紧跟着:“高进哥,我牂羝不辨,不明白你发出的声音是什么意思?”
“我和同僚的暗语。以后我教你。”
“那太好了!”
康文玉和王莽通过走路的姿势认出了高进,却不知道他后面的是谁;两人揣摩间,高进已来到近前:“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有十几个小时了吧。”王莽答,“太累了,睡得像猪一样!不是爆炸,我还能再睡两天两夜。”
“老杨呢?”高进问。
“日军的主力部队有撤退的迹象,”康文玉答,“他去第九战区传递消息了。”
“撤退?”高进难以置信地说,“大兵团还没交锋,日军会撤退?”
“搞不清,看着像。”康文玉说,“具体怎样运作,薛长官自会决断。”
“他是谁?”王莽看着任保保,问。
任保保的嘴角动了两下。
“他叫任保保。”高进拍着任保保的肩膀答,“他们营打得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依然坚持不懈地战斗。”
“小伙子牛皮啊!”王莽摸着任保保的头。
“你打算带着他?”康文玉笑着问。
“是的。”高进坚定地答。
“我想回我以前的部队。”任保保很想跟着高进,却放不下对班长的情谊。
“尊重你的决定。”康文玉点了点头,说,“先跟我们去和同僚会合,之后帮你找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