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川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位看似忠厚老实、明哲保身的内廷总管，恐怕没少出宫。
而这也说明他身上藏着的秘密，怕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赵德此刻也正回味着这一路的惊心动魄，从牙行街的争执，到背负天子狂奔，他只觉得刺激又荒唐。
这位小皇帝，实在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还愣着干什么？带路。”
韩川已经从他背上滑了下来，拍了拍略有褶皱的衣袍，径直朝小楼走去。
赵德猛然回神，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他只想着找个绝对僻静安全的地方，却忘了这“知味小筑”的隐秘性本身就是一个破绽！
一个常年身居内宫的总管，怎会知道如此偏僻的食肆？
这不等于是告诉陛下，自己经常溜出宫来吗！
“等会儿你来点菜吧。”韩川清冷的声音传来。
赵德一个激灵，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想要解释，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客官里边请！”
一个穿着干净布衣的跑堂伙计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那热情恰到好处，既不谄媚，也不疏离。
伙计见韩川年幼，便想伸手去扶他跨过门槛。
“别碰他。”
钱灵儿冰冷的声音响起，同时伸出手臂，拦在了伙计面前。
那伙计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惊愕，但立刻就恢复了常态，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躬身笑道：“是小的唐突了。”
这份镇定，让韩川多看了他一眼。
“给我们寻一间临街的雅间，要清静些的。”钱灵儿冷冷地吩咐。
这正合韩川的心意。他既想安稳地吃顿饭，又想继续观察这梁都的街景。
“好嘞！贵客这边请！二楼‘听风阁’，正对着长柳巷，最是清雅不过。”
伙计伶俐地应着，侧身引路。
韩川跟在后面，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菜香，心情大好。
先不管赵德和于望身上的秘密，也不去想那些军国大事。
今日，就先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雅间内，伙计手脚麻利地用热布巾擦拭了一遍梨花木桌，笑容可掬地报起了菜名。
“贵客，咱们小筑没什么山珍海味，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不过这道‘香酥荷叶鸡’，外皮焦香，肉质细嫩，入口即化；还有这‘清蒸鲈鱼’，只用姜丝、陈醋提鲜，最是考验火候；再配上一份‘碧玉翡翠羹’，清爽解腻。您看如何？”
伙计口齿伶俐，将几道菜说得活色生香，韩川听得食指大动，心情愈发舒畅，看向一旁的赵德。
“赏他钱。”
赵德恭敬的点了点头，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那伙计。
那伙计眼疾手快，稳稳接住，掂了掂分量，激动得连连作揖，“谢贵客赏！小的这就去后厨催菜，保准让您满意！”
伙计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韩川脸上的笑意却缓缓凝固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一股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涌上心头。
钱。
自从他穿越到这个小皇帝身上后，还从未碰过一文铜钱、一两碎银呢。
好想念那种触感啊。
冰冷，坚硬，却能换来别人的卑躬屈膝和满脸谄媚。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大梁的国库，如今是何光景？
每年的税赋几何？
盐铁、漕运、关税，这些命脉又掌握在谁的手里？
三宫太后，朝中重臣，他们从这庞大的国家机器中，又能刮下多少油水？
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羽翼未丰，任何对财政的窥探，都会被视为对既得利益者的挑衅。
想到这，韩川压下心中的波澜，将目光投向窗外。
不多时，饭菜陆续上齐。
荷叶鸡香气四溢，鲈鱼鲜美滑嫩，羹汤碧绿清透，引人垂涎。
韩川刚要动筷，一只纤纤玉手却按住了他的手腕。
“陛下，请稍候。”
钱灵儿面无表情地上前，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银簪，先是在每道菜中轻轻搅动，又凑近仔细嗅了嗅，最后才将银簪探入酒壶。
韩川看着她一丝不苟的模样，不禁玩心大起，压低声音打趣：“灵儿，你这般仔细，莫非是怕我被人毒死，你会给我陪葬？”
钱灵儿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张万年冰封的俏脸上，似乎有极淡的红晕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没有理会韩川，只是继续检查，确认银簪没有变色后，才退到一旁。
紧接着，赵德也上前，用一双银筷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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