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今日这场闹剧已经结束时,太皇玄皇后那清冷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尚书省左仆射,何在?”
此言一出,许多官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尚书省左仆射,位同副相,是真正意义上的中枢重臣!
太皇玄皇后,要对宰执大臣动手了吗?
在无数道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一个身影从文官队列中缓缓走出,一直走到丹陛之下,躬身,下拜。
“臣,尚书省左仆射、兼户部尚书,姜章,参见太皇玄皇后、恒皇太后、淳皇后殿下。”
来人须发半白,面容清癯,神态平静。
韩川的眼睛猛地亮了。
姜章!
户部尚书!
王建的顶头上司!
又一个关键人物浮出水面。
从三宫太后,到二皇子,再到刚才的王建、黄跃、周林,以及现在的户部尚舍姜章。
一张完整的大梁权力中枢图谱,正在韩川的脑海中,由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笔一划地勾勒出来。
珠帘之后,太皇玄皇后李黎那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姜仆射,王建弹劾楚隐之事,你可知情?”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是一道催命符。
答“知情”,便是同党,与构陷边关重将的王建同罪。
答“不知情”,便是失察,身为户部主官,连麾下侍郎的惊天之举都懵然不知,这是何等的无能!
姜章那张清癯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依旧躬着身,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但韩川能想象得到,那张古井无波的面皮之下,此刻已是惊涛骇浪。
半晌,一个艰涩的字眼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臣……不知情。”
“不知情?”
李黎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股冰冷的威严瞬间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既然不知情,那就是无能,如此,要你何用!”
姜章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再也撑不住那份镇定,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死死叩在冰冷的白玉石板上。
“臣……臣有罪!请太皇玄皇后殿下降罪!”
“尚书省左仆射姜章,识人不明,即刻起,革职查办,交由廷尉府、御史台会审!”
此言一出,百官队列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韩川站在高处,小小的身躯里,灵魂却在战栗。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见的震撼。
这就是权力!
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位中枢重臣的生死荣辱。
李黎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再次开口道:“户部右侍郎蒋奇,何在?”
文官队列中,一个身材微胖,面相和善的中年官员连滚带爬地奔出队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臣……臣在!”
“自今日起,户部尚书一职,由你暂代尚书省左仆射之职”
李黎不容置喙道,“哀家命你,即刻起,彻查两件事。其一,南疆赈灾款项,究竟有无延误,实情如何!其二,王建弹劾楚将军一事,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蒋奇,是有名的“和事佬”。
太皇玄皇后,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两个职位,交给了这样一个人物?
无数官员心中念头飞转。
有人鄙夷,有人惊惧,更有人看出了更深层的用意——李黎要的不是一个能臣,而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一个能将户部和尚书省牢牢攥在她手心里的工具!
李黎似乎能洞穿所有人的心思,但她根本不屑理会。
珠帘之后,再无声音传出。
这时,一个尖细却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广场上的风雪与窃窃私语。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这声音,让韩川微微一怔。
不是内廷总管赵德。
他侧过头,看到淳皇后陈珍儿所在的东侧长春宫方向,珠帘微动,显然,这位皇后也察觉到了异常。
而另一侧,那位始终未曾发一言的恒皇太后明秀秀,帘后的身影似乎也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难言的警惕。
这大朝,不好临啊!
韩川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对身旁的赵德发问。
“赵德,刚才传唱的,是何人?”
赵德的身子一直微微弓着,此刻更是低垂下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恭敬到骨子里的畏惧。
“回陛下,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沈良,自幼便在太皇玄皇后身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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