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道三十五年,夏。
雄霸看着桌上的卷轴,这是孟丘推荐的丞相人选。
开头第一句:"
治世需铁腕,亦需仁心,老臣有个妙人可荐。
"
言罢后面便是,细述铃铛生平:
凡女铃铛,五岁随父入书院扫洒,因听孟丘讲《正气经》时能默记三章,得破格收为弟子;三十年潜修"
正气道"
,以凡胎之身叩开修仙门径,如今虽未臻化境,却已在"
适道"
境中悟得治世与修心同辉之理。
雄霸展开铃铛的履历卷轴,目光在"
以凡胎悟道"
几字上停留良久。
卷轴末端钤着孟丘私印"
道心可鉴"
。
旁侧还有威瀚批注:
"
亲见铃铛以浩然正气化解三川水患"
——那是三年前波及七郡的大灾,彼时他正为治水人选头痛,却不知书院中竟藏着这般人物。
雄霸指尖摩挲着绢面上"
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的评语,他忽而轻笑出声:
"
孟先生倒是藏得深,这般治世良才,竟留到今日才叫朕见着。
"
三日后,紫薇宫雄霸书房内,鎏金兽香炉中飘着沉水香。
威瀚掀开雄霸书房明黄帷帐时,身后的铃铛正低头整理广袖中的玉简,腕间一串菩提子随动作轻响——那是孟丘亲赠的"
止观串"
。
"
父皇,这位便是铃铛。
"
威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既非下官奏对的刻板,亦非皇子荐人的轻慢。
"
民女铃铛,拜见陛下。
"
铃铛向雄霸行礼道。
雄霸抬眼望去,只见她身着月白儒裙,间仅插一支竹簪,面容虽非倾国之色,眉梢却凝着股清冽之气,尤其一双眼眸如深潭映月,隐隐有金光流转——那是长期吸纳浩然正气的征兆。
"
孟先生说你曾在洪灾时以气道筑堤,七日未合眼?"
雄霸忽然开口,手指轻叩案上的《皇朝水经图》。
铃铛抬眸,目光坦然与君上相接:"
水患如兵戈,容不得半分退缩。
当时以气御石,不过是想着下游尚有三千孩童未转移。
"
这话未提半句修为境界,却将仁心与担当和盘托出。
威瀚适时上前半步,袖中滑出一卷泛黄舆图:"
儿臣查过,当年她筑的正气堤至今未溃,堤下还生了成片的芦苇——百姓说那是正气所化,能镇水妖。
"
这话既坐实功绩,又暗合民间对"
浩然正气"
的信仰,可谓绵里藏针的妙语。
雄霸盯着铃铛腕间的菩提子,忽然伸手取过案头玉笔,在空白奏章上疾书"
清正"
二字:
"
朕观你眼神如镜,当得起这两个字。
孟先生荐人,威瀚保人,朕便信你们一回。
"
墨汁未干便掷笔入砚,溅起的墨点落在她裙角,竟似朵小花开在月光里,
"
从明日起,你便入内阁署理政务,先替朕整肃漕运贪墨之事如何?"
铃铛俯身拜倒,间竹簪轻晃:
"
陛下以国士待我,民女自当以国士报之。
漕运之事,三日内必呈清查方略。
"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清风穿廊而过,将案上"
清正"
二字吹得沙沙作响——仿佛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正应和着这一场君臣相知的开端。
启道三十五年,夏末。
铃铛跪坐在内阁值房的竹席上,案头摊开的漕运账册已堆至齐眉。
窗外蝉声正燥,她却恍若未闻,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纸页上的朱砂批注,忽而停在"
江淮米船三年沉十四艘"
的记载前。
腕间"
止观串"
随动作轻响,她闭目凝思片刻,袖中忽然滑出三粒莹白石子——正是当年筑堤时余下的"
正气石"
。
"
啪"
的一声,石子精准点在舆图上的三处水闸位置。
"
备船,明日寅时出京。
"
她将账册收入乾坤袋,竹簪上忽然泛起淡淡金光,"
通知下去,莫要声张。
"
与此同时,紫薇宫内的雄霸正对着新呈的《河渠利弊疏》颔。
威瀚立在一旁研墨,目光扫过御案上未拆封的密折,忽而轻笑:
"
儿臣听说,铃铛丞相今日在内阁摔了御史台的岁考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