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抢过话头——
要注意,抢来的话柄只能待在手里一瞬,若不能及时凝聚众人注意力,必将被气氛反噬。
“老金你还真别说嘿,我在苏州的时候,民宿老板娘就是用的仿古砖但你猜怎么着?用仿古砖的反而最念着老青砖。”
好在语句中的反转来得快,不然他感觉自己一并得跟着陈禹沉船。
老头这才又拿起筷子,随意道,“那你说说看。”
就这样,陆砚以‘仿古砖皈依老青砖’的开篇引线,留住了眼前这位6o后故事听众。
一个通俗故事能有什么技巧呢?
铺垫、爽,加以循环反复,就是其基本结构。
而要在其中夹带私货,难度就高了许多,稍有不慎便会被这个浮躁的时代唾弃
陆砚不是搞创作的,唯有凭借真心实意地讲述感受,才能勉强撑起长篇:
“那是间开在窄路边、介于镇乡之间的民宿,陈禹去过。
就一对母女经营,日子过得挺不容易”
正午的风裹着桑田的暖意,吹得女孩的马尾辫梢动荡。
她站在民宿褪色的木门前,脚边的石砖缺了角,露出里面的黄土。
目光越过门前那片收割完的稻田,田埂上的枯草被风卷成小团,滚向远处坑洼的水泥路——
陆砚仿佛回到了十一月初,他们初到民宿的那个下午,名叫沈语棠的小姑娘,在门口翘以待。
“语老板娘的女儿学了缂丝,老手艺了,老金你肯定知道她们申请了非遗补贴,想做传统装修,结果用不起青砖。
好在政府没为难,仿古砖照样通过标准”
“谢谢政府对我司产品”
民宿里的灯笼在门檐下轻轻晃,暖黄的光把石板路映出一小片光晕。
老板娘总是手脚不停地忙着,在灶房准备姜茶,等候晚归的客人。
陆砚不无促狭地想,她大概是为了客人的好评。
可那份慰帖的热茶,却是任何揣测都无法否定的温暖。
“砚哥,讲故事快睡过去了?”
眼前的方桌渐渐清晰,一火锅两炒菜只略微动了几分。
侧手边的陈禹眼里有焦急——饭桌氛围别垮了。
“接着讲。”
老金抿了口酒,难得不急躁。
走神只是片刻。
这次他深吸一口气,思路完全清醒,更有条理地继续:
“中间老板娘一直担心,问我,仿的是不是假的?我说,是假的。
她又问,假的人家能承认吗?
我说,只要你知道这是假的,大家知道这是假的,那就没问题——咱们不会把假的做成真的,也不会当真的去宣传。”
陈禹敏锐意识到陆砚在说什么,当即表态:
“是的,老金。
我们一直承认仿的就是假的,真的永远是真的。”
对面的老金沉下脸来,显然没想到这样的转折——一开始,他可是奔着‘仿古砖皈依老青砖’的饵料咬的钩。
这就相当于‘追读大半年的网文突然烂尾了’,一样膈应。
陆砚当然不卖关子,看着他,思绪却不受控地飘忽:
“老金哪会有人真心觉得假的比真的好?我觉得,反倒是咬牙买仿古砖的人,最心心念念着真青砖可是,人家用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