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深秋,张峰已在湘黔交界处的苍茫群山中,茕茕独行了半月有余。
刻意避开了现代化的公路与喧嚣的村镇,他选择沿着地图上那些几近湮没的古道和猎人小径踽踽前行。
手机早已成了仅能看时间的板砖,彻底将他抛回了近乎原始的跋涉状态。
白日里,唯有林风过隙的呜咽、溪涧永不停歇的潺湲,以及自己脚踏腐叶与碎石的窸窣声,构成了世界的全部音响。
起初,这份绝对的宁静确实让他心喜。
可以毫无干扰地对照《撼龙经》与《疑龙经》,印证所学。
立身山脊,看峰峦叠嶂,如巨龙脊背起伏,心中默念“寻龙望势要瞻,起伏高低粗与细”
;驻足水畔,观流泉回环,似玉带缠腰,细细体会“水是山家血脉精,利人害人如神”
的深意。
王家所传的风水要诀,在这真实无垠的山水画卷中,不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然而,少年心性,终究难耐这旷日持久的孤寂。
不过数日,他便无比怀念起胖子在身边插科打诨的日子。
那时,再枯燥的路途,也总有那家伙喋喋不休的抱怨、一惊一乍的现,或是关于下一顿吃什么的永恒话题,总能驱散沉闷。
而今,举目四望,唯有沉默的山、无语的树,连鸟鸣都显得稀疏。
为了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寂静,他不得不时常自言自语。
“胖子,瞧见那棵歪脖子树没?活脱脱你练功偷懒被罚站的模样。”
“瑾儿,这片林子里的灵气,似乎比别处更清冽些。”
声音在空谷中回荡,撞在山壁上又弹回来,反而将那份形单影只衬托得愈浓重。
夜晚,寻一处背风的岩凹或干燥的洞穴,燃起小小的篊火,便是他雷打不动的修炼时光。
《沧浪诀》运转周天,真气如溪流,在经脉中孜孜不倦地流淌,日益凝练浑厚。
而《叠浪九击》的进境更是显着,心神沉浸于自然,无尘世纷扰,竟在这半月间,一举突破了第五层“波涛暗涌”
的瓶颈,臻至第六层“涡流暗劲”
之境。
劲力出,不再有明显的层层浪涌之势,而是隐晦内敛,如水中暗涡,看似平静,触之则爆出惊人的撕扯之力。
这日午后,他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藤蔓完全遮蔽的山涧,逆流而上。
两岸古木遮天,虬枝盘结,阳光努力穿透浓密的叶帷,在长满青苔的岩石和清澈的涧水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水声淙淙,更显幽深寂静。
正当他打算寻块干爽的石头略作休整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右前方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大卵石后面,有一团小小的黑色影子蠕动了一下。
他立刻停下脚步,气息微敛,凝神望去。
只见从那湿滑的石头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小脑袋,随即,一个不过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如墨染的小家伙,步履蹒跚地挪了出来。
那是一只小奶狗,看那稚嫩的模样,恐怕出生尚未足月。
它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杂色,毛虽沾了些许水汽,却依旧黑得亮,唯有四只小爪子的肉垫和鼻头,透着娇嫩的粉红。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双眼睛,乌溜溜、圆滚滚,像是两颗被山泉洗过的黑曜石,澄澈得能倒映出张峰的身影,里面没有丝毫惧意,只有纯粹的好奇与探究。
独自穿行山林半月,除了飞鸟与虫蛇,这是张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遭遇一个颇具灵性的小生命,而且还是这般幼小孱弱的模样。
少年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多日积累的孤寂感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他不由得蹲下身,脸上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笑意,朝着那小东西轻轻唤了一声:“喂,小家伙,你怎么独自在这山涧里?你的妈妈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食指,隔着几步的距离,虚虚地点了点它。
小奶狗的反应却让张峰微微一愣。
它没有出预想中幼犬那般“汪汪”
的吠叫或“呜呜”
的哀鸣,反而像是听懂了张峰的问话一般,极其拟人化地歪了歪小脑袋,两只小巧的耳朵微微抖动,专注地“看着”
张峰,喉咙里出一种极其轻微的、类似“咿唔…”
的短促音节,这声音不似犬类,倒更像某种幼兽的哼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