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的颠簸不知持续了多久,在张峰几乎要在疲惫和饥饿的双重折磨下昏睡过去时,车明显慢了下来,最终在一片嘈杂的喧嚣中彻底停稳。
引擎熄火,司机嘟囔着本地口音极重的白话下了车,脚步声渐远。
张峰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扒开篷布缝隙,向外望去。
这一眼,让他瞬间窒息。
没有熟悉的青山绿水,没有低矮的村屋田埂。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巨大而混乱的世界。
天空被纵横交错的电线切割成碎片,四周是密密麻麻、高低起伏的楼房,许多墙面裸露着斑驳的砖石,窗户像蜂巢一样狭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浓重的汽车尾气、食物烹煮的油气、下水道的湿腐气,还有某种……属于工业的、金属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各种声音如同实质的海浪般拍打过来——摩托车的轰鸣、尖锐的喇叭声、听不懂的粤语叫卖、机器运转的嗡嗡声……比他听力异变时在村里听到的嘈杂何止百倍!
这里就是花城?禺县?沙湾?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和他生长的张家沟,完全是两个世界。
高大的厂房与破旧的“握手楼”
比邻而居,狭窄的巷子里污水横流,晾衣竹竿从窗户伸出,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像万国旗。
穿着各异、行色匆匆的人们,表情漠然地穿梭在车流和人流中,没人多看他这个蜷缩在货车上的“小叫花子”
一眼。
这里是比深山更让人不安的丛林。
强烈的陌生感和渺小感将他包裹。
他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强烈的饥饿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他必须下去,必须找到吃的。
趁着没人注意,他忍着脚底钻心的疼痛,从近两米高的车尾跳下,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拉起破旧衣衫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低着头,融入了街上熙攘的人流。
他沿着一条充斥着大排档油烟和嘈杂人声的小巷漫无目的地走着。
食物的香气如同钩子,不断搅动着他空瘪的胃袋。
他看着那些坐在塑料凳上大快朵颐的人们,看着锅里翻滚的肠粉、蒸笼里冒热气的虾饺,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又被艰难地咽下。
钱!
他需要钱!
可他能做什么?偷?抢?那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死死摁住。
爷爷的教诲和骨子里那点底线,让他做不出这种事。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几个颜色各异的塑料垃圾桶堆在那里,散出馊臭的气味。
几只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
若在以前,张峰肯定会捏着鼻子远远躲开。
但此刻,他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其中一个半开的垃圾桶。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但很快被更强大的求生欲压了下去。
他想起了爷爷推他走时那绝望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在山里过的誓——要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麻木而坚定。
他快步走到垃圾桶旁,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猛地掀开了那个半开的盖子。
一股更浓烈的酸臭气扑面而来,让他几欲作呕。
里面是烂菜叶、剩饭、果皮和一些看不清原本模样的黏糊糊的废弃物。
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但饥饿感却更加尖锐。
他闭上眼睛,咬着牙,伸手在里面快翻找。
指尖触碰到冰冷黏腻的物体,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终于,他摸到了半个用透明塑料袋装着、似乎还没完全变质的面包,以及一个只喝了几口的矿泉水瓶。
他像做贼一样,迅将这两样东西揣进怀里,盖好垃圾桶,逃离了那个让他尊严扫地的地方。
躲到一条更窄、堆满建筑废料的巷子深处,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颤抖着拿出那半个面包。
面包已经有些硬,边缘带着霉点。
他顾不了那么多,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混合着屈辱和求生欲,艰难地吞咽下去。
又拧开那半瓶水,“咕咚咕咚”
地灌下。
食物和水暂时缓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