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知府衙门。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青石铺就的庭院里,几只麻雀在檐角叽喳。
与皇城外那肃杀威严、令人窒息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江南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和文墨气的官衙气息。
知府杨文显正坐在后堂书案后,一手端着精致的青花瓷盏,慢悠悠地吹着浮沫,另一只手翻看着一份关于春汛堤防修缮的公文。
他年约五旬,面皮白净,保养得宜,眉宇间带着几分精明与久居上位的从容。
窗外春光明媚,他心情似乎不错,盘算着今年盐税入库后又能添置几处雅致的园子。
突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由远及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直奔后堂而来。
“大人!
大人!
不好了!”
一个衙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杨文显眉头一皱,放下茶盏,不悦地呵斥:“慌什么!
成何体统!
天塌下来不成?”
“大…大人!
金…金牌卫!
手持金牌…到…到了!”
衙役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前衙方向,仿佛见了鬼魅。
“金牌卫?!”
杨文显“腾”
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的悠闲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他当然知道“金牌卫”
三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直达天听、代表帝后意志、拥有先斩后奏之权的天子近卫!
寻常事务,何须动用金牌?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难道是漕运出了大纰漏?还是盐政…不,不会的,上下都打点得…他不敢再想下去,也顾不上官仪,提起袍角就往前衙冲去。
刚冲出后堂门廊,就见一名身着玄甲、腰挎长刀的铁塔般身影,已如标枪般矗立在庭院中央。
那身玄甲样式与开道铁骑相似,却更为精致,胸甲上镌刻着皇家独有的云龙暗纹,肩甲处镶嵌着一枚小小的、却刺目无比的金色龙形徽记。
阳光落在他身上,甲胄折射出冰冷的光,仿佛将整个衙门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他脸上覆着半张冰冷的金属面甲,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毫无感情的眼睛,右手高举着一面巴掌大小、纯金打造、刻有龙纹的令牌——正是传说中的御赐金牌!
金牌卫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在跌跌撞撞跑出来的杨文显身上。
“扬州知府,何在?”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寂静下来的庭院,每一个字都敲在在场所有官吏的心坎上。
杨文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软,几乎是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卑…卑职扬州知府杨文显,恭迎天使!
卑职在!
卑职在此!”
他身后的通判、主簿等一干僚属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头埋得极低,大气都不敢出。
金牌卫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匍匐在地的杨文显,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块石头。
他收回高举的金牌,那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刚硬。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宣判:
“帝后銮驾,并肩王仪仗,将于明日午时抵达扬州府,为南巡第一站停靠之所。”
杨文显的心猛地一沉,几乎停止了跳动。
帝后亲临?!
还有那位…杀神并肩王?!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他头晕目眩。
江南富庶,帝后巡幸并非完全不可能,但如此突然,毫无征兆,且第一站就选在扬州…再联想到眼前这位手持金牌、煞气凛然的近卫…
金牌卫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杨文显的脊梁骨上:
“陛下口谕:一切从简,免去繁文缛节,不得扰民。”
“然——”
金牌卫的语气陡然加重,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再次聚焦在杨文显冷汗涔涔的脖颈上,“帝后驻跸之所,务必万全;王爷行辕,不容丝毫差池!
江南水乡,烟雨之地,陛下与王爷要看到的是清明安泰,而非…污浊腌臜!”
“小心伺候了!”
最后这五个字,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无尽的寒意和警告。
尤其是“小心伺候”
四字,听在杨文显耳中,简直如同催命符咒。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玄色王轿中,并肩王那双深不见底、酝酿着风暴的眼眸。
“是是是!
卑职明白!
卑职谨遵圣谕!
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确保帝后与王爷驻跸万全!
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杨文显磕头如捣蒜,声音抖得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