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最后一道北疆特有的硬土,官道变得宽阔平坦,空气中弥漫着帝国腹地特有的湿润与繁盛气息。
官道两侧,早已肃立着盔明甲亮、旌旗招展的皇家御林军,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座巍峨皇城的轮廓。
十里长亭,历来是帝王迎送重臣、寄托离思之所。
然而今日,这座古朴的亭台却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肃穆与期待之中。
长亭内外,乌压压站满了身着各色官袍的文武百官,人人屏息凝神,翘北望。
空气仿佛凝固,唯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大地震颤——那是沉重的马蹄与车轮碾压大地的声音。
亭台正前方,一架明黄色的帝王銮驾静静停驻。
銮驾周围,是更加精锐、气息森严的皇家近卫。
女帝秦玲,并未安坐于銮驾之内。
她身着一袭隆重而不失威仪的明黄凤袍,金线绣成的凤凰展翅欲飞,九旒冕冠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不住她那双望向北方、熠熠生辉的凤眸。
她亲自站在銮驾之前,身姿挺拔如松,风华绝代,周身自然流淌着统御万方的帝王之气。
然而,那紧抿的唇线,以及袖中微微攥紧的指尖,却泄露了主人内心并非全然平静。
来了!
地平线上,一道玄色的闪电刺破了清晨的薄雾。
没有喧天的鼓乐,没有浩荡的仪仗,只有三百玄甲铁骑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拱卫着中央那辆线条刚硬、乌沉木打造的黑辕马车。
度极快,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沉稳与威压,仿佛一座移动的山岳,裹挟着北疆的风雪与功勋,轰然而至。
队伍在距离长亭百丈处骤然减,整齐划一,马蹄顿地,激起一片尘土。
玄甲卫如同冰冷的雕塑,瞬间凝固。
黑辕马车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从内掀起。
孔衫的身影出现在车辕之上。
玄色王袍,九蟒盘踞,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冰冷而尊贵的光泽。
他身姿如渊渟岳峙,面容沉静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扫过长亭前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微澜,随即又被深沉的平静覆盖。
北疆的风霜似乎未能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却沉淀下一种更加厚重、更加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他一步踏下马车,步履从容,却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弦之上。
他径直走向那明黄色的身影,走向帝国的至尊。
“参见陛下。”
孔衫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玉石相击,在寂静的长亭前回荡。
他依足礼数,双手拱起,便要躬身行礼。
然而,他的动作尚未完成,一只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已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臂。
秦玲上前一步,凤眸深深凝视着眼前风尘仆仆却威势更盛的男人。
她的声音清越而柔和,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关切与熨帖:“风尘仆仆,不必如此。”
这一扶,一阻,瞬间打破了君臣间应有的距离。
女帝亲自相迎十里已属破格,此刻更免去并肩王觐见之礼,其中蕴含的深意,足以让所有在场的官员心头剧震。
这不仅是帝王对功臣的恩宠,更是妻子对丈夫的体恤。
几乎是同时,长亭内外,所有文武百官,无论品阶高低,尽皆躬身俯,齐声高呼,声浪如潮,响彻云霄:
“参见并肩王千岁!
千岁千千岁!”
这山呼海啸般的朝拜,是对这位北疆主宰、帝国擎天巨柱无上功勋与地位的确认。
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带着敬畏与臣服。
孔衫的目光从女帝扶住自己手臂的手上抬起,平静地扫过面前黑压压一片的臣子头颅,眼神深邃如渊,无喜无怒。
他微微颔,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足以压下所有喧哗的穿透力:
“都起来吧。”
如同得到赦令,百官这才敢直起身,但依旧垂肃立,不敢有丝毫逾矩。
空气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并肩而立的帝后二人身上。
玄色王袍与明黄凤袍在晨光中交相辉映,一个深沉如渊海,一个尊贵如骄阳,无需言语,已自成一方天地,仿佛整个帝国的气运都凝聚于此。
秦玲并未立刻松开孔衫的手臂,反而借着搀扶之势,与他靠得更近了些。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玄袍之下蕴含的磅礴力量与一路奔波的微尘气息。
她抬眸,凤眼中映着他沉静的侧脸,万千心绪最终化作一句只有两人能清晰听见的低语,带着几不可闻的轻颤:
“回来就好。”
孔衫垂眸,目光落在她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
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澜漾开,转瞬即逝。
他并未言语,只是微微颔,手臂轻轻回托了一下女帝的手肘,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