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的一份名单——司马欣名下三名校尉,最近都调去了后勤辎重队。
当时他没在意,以为是正常轮替。
现在想来,那是为夜袭铺路。
“他是怎么联络冯去疾的?”
“应该不是直接见面。”
章邯说,“冯去疾最近深居简出,连朝会都称病不去。
但他的书吏三天前去过司马欣别院,带了个木匣出来。”
陈砚沉默片刻,伸手从袖中抽出一片竹简。
上面写着几个名字:赵九、韩谈、司马欣、冯去疾。
他在司马欣和冯去疾之间画了一条线,又在线下写:“查地下水测绘记录”
。
“冯去疾要的是乱。”
他说,“水利工程一停,民心动摇,他就能借‘天怒人怨’之名,逼我废新政、复旧法。”
章邯明白他的意思。
冯去疾一直反对新秦人制度,认为这是“以妖术乱宗法”
。
如今陈砚在楚地大兴水利,动用新秦人力,更是触了他的底线。
“这次动手,不只是为了杀你。”
章邯说,“是为了毁工程,断根基。”
“所以他选在试机成功当晚。”
陈砚接道,“知道我会亲临现场,也知道营地戒备松懈。”
他又看了眼那枚铜印。
“但他犯了个错。”
他说,“不该让死士带着自己的印上阵。
像是故意要我看见。”
章邯皱眉:“你是说……他想暴露?”
“或者,是有人想让他暴露。”
陈砚缓缓合上竹简,“司马欣未必真想投冯去疾。
他可能只是需要一场失败,来证明自己还有价值。”
章邯没再说话。
他知道司马欣是谁提拔的。
当年长城防线吃紧,蒙恬主张强攻,司马欣却提出“缓战积粮”
,被陈砚赏识,破格升为校尉。
后来虽与章邯政见不合,但从未公开反叛。
这一次夜袭,看似决绝,实则处处留痕。
死士用的是旧式装备,行动路线也刻意避开要害,更像是示威而非取命。
“你在想什么?”
陈砚问。
“我在想,”
章邯说,“如果司马欣真想杀你,不会只派三百人,也不会用火攻——你知道他会来,所以提前布防。
他真正想杀的,可能是他自己过去的忠诚。”
陈砚盯着他。
片刻后,他开口:“你去查冯去疾的九鼎。”
章邯一怔。
“你说什么?”
“九鼎。”
陈砚重复,“每尊对应一位战国君主。
他书房里藏了九口甬钟,就是钥匙。
我要你找出哪一口连着地下密室。”
“你要动他?”
“不是我要动他。”
陈砚站起身,“是他先动的手。
既然他把印塞进死士衣服里让我看,那就别怪我把整个冯氏都翻出来。”
章邯低头抱拳:“末将领命。”
他转身走出帐外,下令将俘虏关入铁笼,其余尸体集中焚烧。
死士名单立即送影密卫稽查,追查近三年调动记录。
陈砚独自留在帐中。
烛火跳动,映着他手中的竹简。
他提笔写下七个字:“冯氏九鼎,该收了。”
外面火势渐熄,余烬冒着青烟。
营地恢复安静,只有巡哨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他放下笔,抬头看向帐顶。
司马欣此刻正在城外别院,手中拿着一封刚烧完的信。
灰烬落在铜盆里,只剩一角未燃尽,上面有个“井”
字。
他盯着那字看了很久,然后吹灭残火。
窗外,一名黑衣人悄然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陈砚忽然起身,走到帐门边。
他掀开帘子,望向北方。
远处山脊上,有一点微光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他没叫人。
只是把竹简塞进袖中,转身坐回案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