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这一仗,未能震慑,反倒激起了对方的斗志。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弩阵经受住了实战检验。
更重要的是,赵高的手,已经伸进了兵器制造环节。
那些刻有私印的弩机部件,绝非一日之功。
少府监内部必有其人长期配合,甚至可能已渗透工匠谱系。
他取出袖中铁简,快刻写几行字,封入新竹筒,递给影密卫:“送往骊山密库,归档‘火雷’案卷,附今晨战录。”
话音刚落,章邯返回,手中握着一支特殊箭矢。
“这支箭,”
他低声道,“尾部刻痕模糊,但能辨出半枚印记——与赵高府侍从佩牌纹路相同。”
陈砚接过,细看片刻,放入袖中。
“明日召集少府三吏,清查近三个月所有弩机出库记录。”
他说,“尤其是由内廷特批、绕过常规验核的批次。”
章邯点头,又问:“是否牵连冯去疾?”
陈砚沉默片刻。
冯去疾虽倒,其党羽仍在。
九鼎之谋虽破,但五德终始说仍在朝中流传。
若此时追查过急,恐引旧臣恐慌,反被他人利用。
“先查物,再查人。”
他说,“箭上有印,便是铁证。
不必急于定罪,只需让所有人知道——每支射出的箭,都会被记下来源。”
章邯明白其意。
这是在立规。
谁敢动手脚,谁就得留下痕迹。
他抱拳退下。
陈砚仍立于高台,风拂过冕服,猎猎作响。
远处新兵正在拆解弩机保养,动作熟练。
一名小卒不慎将平衡块掉落泥中,立刻弯腰拾起,用衣角擦拭干净。
这个细节被他收入眼中。
他知道,这些年轻人已开始把武器当命。
这也意味着,一旦有人在背后篡改制式、掺杂劣材,造成的伤亡将不只是战场损失,更是对军心的致命打击。
他伸手抚过浑天仪表面,铜壳冰凉。
云姜昨夜还提到那截螺旋铁丝——远程信号天线。
若真有人能通过震动频率启动火雷,那同样手段,是否也能干扰军械运转?比如,在关键时刻让弩弦断裂?
他眼神微沉。
眼下弩阵初成,锋芒毕露,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章邯走至阵前,检查最后一具倒地的假人靶。
胸甲被三支箭贯穿,深度均过两寸。
他伸手拔出其中一支,现箭头略有弯曲。
这不是撞击所致。
是材质问题。
他皱眉,将箭捏在手中反复查看,忽觉异样——弯曲处下方,有一道极细的接缝。
像是两段金属拼接而成,外面镀了一层陨铁色。
他猛地抬头,望向高台。
陈砚也正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接。
章邯举起那支箭,指向接缝处。
陈砚缓缓点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敌人不仅在记录上做手脚,还在材料上动手脚。
这种拼接箭头看似无异,但在连续射中极易断裂,甚至可能卡膛炸裂。
这不是简单的贪腐。
是精准的破坏。
他抬起手,轻轻敲击案几。
三下。
竹简再次展开,这一次,他开始绘制一张新的图表:从少府监到军营的物资流转链,每一个节点都标注了可能的渗透位置。
风忽然停了。
校场上,最后一缕烟尘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