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移开,仿佛只是例行奏礼。
“右相此举何意?”
陈砚问。
“回陛下,”
冯去疾声音平稳,“九钟乃先王遗器,每逢国事危急,例当齐鸣,以告天地宗庙。
昨夜机关突袭,将士死伤,此乃大变。
老臣不敢擅专,唯以此礼,请先灵庇佑。”
理由冠冕堂皇。
陈砚点头:“卿忠心可嘉。”
但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祈福,是传令。
冯去疾借钟声,向某支军队传递了信息。
而那支军队,极可能隶属于长城防线。
更棘手的是,此人表面效忠,实则与赵高早有暗通。
五德终始说、吕门旧印、影密卫渗透……这些线索从未彻底斩断。
如今赵高即将离京,冯去疾却在此时启动隐秘通讯,是否意味着,一场更大的调动正在酝酿?
他指尖轻叩案几,默记钟声节奏。
退朝后,陈砚径入偏殿。
浑天仪已摆放在案,投影映出北斗七星方位。
他取出竹简,开始绘制新的关系链:
赵高—出征→脱离中枢
章邯—监管后勤→切断供给
冯去疾—钟鸣→暗通长城军
他在“长城军”
下方画了一圈,又补上一行小字:“调动目的?目标是赵高,还是我?”
窗外雨势渐歇,檐下滴水声断续可闻。
半个时辰后,韩谈悄然入内,呈上一份密报:“查实,今日午时,三名影密卫校尉秘密出城,持赵高手令前往渭北兵站。
另,冯去疾府中昨夜收到一封密函,送信人来自上郡。”
陈砚盯着“上郡”
二字。
那是长城军团西段驻防地。
他忽然想到一事:赵高亲征路线,必经河内、安阳,再抵巨鹿。
而上郡骑兵若南下截击,只需五日。
是巧合,还是预谋?
他重新审视整个布局。
逼赵高出征,本为驱虎离山。
但若冯去疾早已与赵高达成某种默契,甚至计划在其途中设伏,借“战败殉国”
之名除去这位权宦……那么,这场亲征,反而成了别人棋局中的饵。
可若真是如此,冯去疾为何还要暴露钟声频率?
除非——他也并非全然与赵高一体。
或许,他们之间,也有裂痕。
陈砚闭目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块陨石碎片带来的短暂幻象:高塔、机械、星轨、巨舟。
还有云姜看到的“天志之舟”
图案。
墨家未灭,且其技术已渗入敌我双方。
赵高掌握一部分,冯去疾也可能掌握另一部分。
而他手中唯一的筹码,是时间。
只要赵高还在咸阳一日,局势就仍在可控范围。
一旦出城,变数陡增。
他提笔写下一道密令:“令章邯选派可信军吏,随赵高队伍押运粮车,每日回报行踪。
另,暗查冯去疾近三月往来文书,重点排查‘子鸢’‘齿轮’‘星轨’字样。”
笔尖顿住。
他又加了一句:“若现任何与钟声频率相关的军令传递,立即焚毁原件,拘押传令者。”
韩谈接过密令,退出殿外。
陈砚独自坐在灯下,浑天仪的光影在他脸上投下淡淡波纹。
他望着沙盘上标注的巨鹿战场,手指缓缓划过赵高将要行进的路线。
突然,他停在一处隘口。
那里地势狭窄,两侧山势陡峭,历来为伏击要道。
他低声自语:“赵高出征是饵,冯去疾动兵是局……可这局中,又有谁在看?”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内侍跪禀:“冯去疾求见,称有紧急军情奏报。”
陈砚没有抬头。
他只轻轻敲了一下案几,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切开了殿内的静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