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软布蘸水擦拭,图案逐渐清晰:一艘巨舟,船身布满齿轮与管道,悬浮于波涛之上,四周环绕星轨图样。
她的呼吸停了一瞬。
这不是普通的战舰图。
这是“天志之舟”
——爷爷临终前用炭条画在墙上的最后一幅图。
她说过没人会信,于是烧了。
可现在,它出现在敌方机关的核心部件上。
“你认识这个?”
陈砚走过来问。
她没回答,只是把图纸翻转,指着断裂处的另一块残面:“这里还能拼。”
陈砚接过残件,沉默片刻。
他回到指挥台,将浑天仪投影调至最大,把传动臂置于光源之下。
影子投在沙盘上,恰好补全了原本缺失的一角。
那艘船完整了。
他盯着图像,指尖轻轻敲击案几,一下,两下,三下。
“墨家。”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还没死。”
章邯立于营外,望着西北方向仍在冒烟的废墟。
雨水顺着他的甲胄流下,在脚边汇成细流。
他握了握剑柄,断岳未曾出鞘,但他知道,刚才那一战,对手并非项羽麾下的任何一支军队。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层级的东西。
“这不像楚人能造的。”
他说。
陈砚没有接话。
他正在竹简上记录一组数据:火链箭初、射间隔、齿轮传动比。
每一项都指向一个结论——铜雀台的机关并非临时搭建,而是经过长期测试与优化的成品。
而能完成这种工程的组织,早已出寻常工匠范畴。
他想起骊山陵中那块陨石碎片。
当时它引短暂时空错觉,让他看到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高塔林立,机械飞行器掠过城垣,还有……这艘船。
难道那时所见,并非幻象?
云姜收起药囊,现少了一格。
那枚用来卡死机括的齿轮,已在撞击中碎裂。
她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金属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些齿轮的合金比例,与她随身携带的三枚备用件完全一致。
是谁,在什么时候,让墨家的技术流散到了敌对阵营?
陈砚合上竹简,抬头望向雨幕深处。
他知道,这场战争的规则变了。
不再是兵力多寡、粮草储备,也不是权谋诡计。
而是谁掌握更深层的知识体系。
而刚刚摧毁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章邯牵马欲退,忽听身后传来金属轻响。
他转身,见云姜从残件中抽出一片薄铜,上面刻着半行小字,像是编号或标记。
她念了出来:
“癸酉年三月,子鸢监造,第七批试运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