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所以也信上面的话。”
章邯点头:“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开始不信项羽了。”
陈砚起身,走向帐外。
远处天空仍有热气球残影,淡如薄雾。
他抬手示意,一名军士立即捧来浑天仪投影图。
云姜刚送来最新数据,标注了十一处焚旗点、七次小型斗殴事件,以及一次试图斩杀传令官未遂的记录。
“逢七必败。”
章邯看着地图,“上次彭城之战是七日前。
他们打胜了。
但再往前推七日,定陶溃败;再七日,砀山失守。
三次间隔,全是第七日。”
“人不会总记住输的时候。”
陈砚平静道,“但他们一旦开始怀疑规律,就会主动去找证据。”
他指向地图上几处空白区域:“这些地方没动静。
说明控制力还在。
但也说明,动摇是从下层开始的。”
章邯沉默片刻:“要不要派兵试探?”
“不急。”
陈砚摇头,“火已经点了。
现在推一把,反而让人警觉。”
他转身回帐,提笔在竹简上写下:“增投五万份,改词为‘戌时血光,主将难逃’。”
顿了顿,又补一句:“仍用原印,但压印角度偏左三分。”
章邯皱眉:“为何改词?”
“真话只能信一次。”
陈砚放下笔,“谎话说得越像预言,越能钻进脑子里。”
他抬头看向章邯:“你今晚带玄甲军移驻东坡岭。
若楚营有大规模调动迹象,随时准备截击溃兵。”
章邯领命而去。
云姜此时已离开观星台,步行至热气球营地。
她找到负责操控的技师,取来一片未投放的传单,放在手中反复观察。
随后,她从药囊取出银针,蘸取一点硝石溶液,轻轻涂在“逢七必败”
四字上。
片刻后,字迹边缘泛起极淡的蓝痕。
“用了显影药。”
她低声说,“只要遇湿,字会变得更深。”
她抬头望向楚营方向。
天色阴沉,似有雨意。
傍晚,第一滴雨落在巨鹿平原。
楚军营中,有士兵现插在地上的传单,雨水浸润后,原本模糊的字迹竟愈清晰,仿佛新刻上去一般。
有人惊呼“天兆”
,有人怒而撕毁,更多人则默默将其藏入怀中。
中军帐内,一名亲卫校尉悄悄烧毁了一枚随身携带的玉珏。
火光照亮他额头冷汗,他不敢看那“破釜沉舟”
四字刻痕,只盯着火焰,直到整块玉化作黑灰。
云姜站在营地高坡,浑天仪旁的共振槽内,青铜齿轮持续转动。
她将听诊器贴于仪器表面,捕捉到远方传来的又一次集体踏步声——不是列阵,也不是夜巡,而是混乱的奔走。
“他们在换岗。”
她记录,“但频率不对。
像是轮流站哨,防备内部。”
她取出新一批传单样本,放入防水油布包中,准备送往前线分析组。
手指刚触到布口,远处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秦军指挥台的方向。
陈砚站在帐前,手里拿着刚送来的回报:第二批热气球已准备就绪,风向转为东南,适宜夜间投放。
他翻开竹简,看到自己早先写下的推演:“认知一旦动摇,权威即成沙塔。”
这时,一名传令兵快步奔来,跪地禀报:“楚营西哨现大量士兵脱甲离营,疑似逃亡!”
陈砚合上竹简,声音平稳:“按计划行事。”
他抬头望天,雨势渐大,风却未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