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
匈奴真信了,派更多探子来,结果全被伏兵抓了。”
“难怪最近没见胡骑再来。”
“可不是?他们知道打不过,也不敢来了。”
陈砚站在街角暗处,听着这些话,未现身。
他知道,真正的说服,不是来自宫中的诏令,而是来自百姓嘴里的闲谈。
三日后,骊山兵工厂外。
一条新修的观廊沿山势蜿蜒而上,尽头是主殿高台。
百官属吏络绎而至,由工坊导引员带领参观。
他们亲眼看见水渠引流入轮,带动传动轴,推动锻锤精准起落;看见模具自动更换,成品整齐排列;看见工匠们按序作业,无一人疲态。
韩姬并未露面,但她设计的齿轮联动系统被标注在解说木牌上,成为众人注目焦点。
傍晚,陈砚登上高台。
台下是数千工匠,列队于山谷之间。
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有疲惫,也有光亮。
他没有讲功利,也没有提奖赏。
“你们手中的每一锤,”
他说,“都不是为了打仗。”
众人静听。
“是为了让十年后的边民,不再因一阵马蹄声就拖家带口逃难;为了让牧童能在草场上安心放羊,不必时刻望北张望;为了让母亲不必抱着孩子躲在地窖里,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抖。”
他停顿片刻。
“今日所造,非刀兵,乃止战之器。”
台下依旧安静,但气氛已变。
有人低头,有人握紧了拳头。
“从今日起,设立工勋簿。”
他宣布,“凡在关键工艺上有突破者,名字刻入咸阳匠庙碑文,子孙三代免徭役。”
沉默持续了几息。
然后,第一声掌声响起。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很快,整个山谷都回荡着掌声,像春雷滚过山脊,绵延不绝。
当晚,陈砚回到书房。
案上放着一份新报,是韩姬派人送来的机关运转周报。
纸页整洁,字迹清峻,记录着今日锻压机连续运行六个时辰,误差未半厘。
末尾附一行小字:“缓冲环运行稳定,油脂样本已封存待查。”
他看完,将纸折好,放入抽屉。
窗外,骊山方向灯火依旧。
但今夜不同。
那些火光不再只是熔炉的红焰,也不再是朝臣口中的“祸兆”
。
它们成了市井百姓谈论时眼中的光:“那是胶西王建的新工坊,听说一天能造一百副弩。”
有人说:“有了这个,胡人不敢来了。”
有人说:“咱们的孩子,以后不用上战场了。”
陈砚站在窗前,望着那片灯火。
他知道,人心最怕的不是危险,而是未知。
一旦看见实绩,疑虑自消。
他转身,重新坐下,提笔写下一道诏令:
“即日起,骊山兵工厂列为国策工程,凡阻挠建设、散布谣言者,以动摇社稷论处。”
笔尖一顿,墨滴坠下,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
他未擦,合上竹简,吹灭烛火。
黑暗中,他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三下。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稳定,如锻锤落点。
远处,一台锻压机仍在运转,水流推动轮轴,带动杠杆,锤头缓缓升起——
即将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