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且有意将二者串联,制造恐慌。
此人身份必不低,且能在太卜署、商路、军情三方之间搭桥。
他缓缓闭眼,脑中浮现近年来所有接触过边务奏报的官员名录。
赵高虽掌影密卫旧线,但近年已被架空,未必还能染指北境情报。
冯去疾年迈多疑,行事谨慎,不至于贸然引外患。
其余九卿,或守成,或碌碌,皆无此胆魄。
唯有一个人——曾在少府令任上经手军械转运,又与北地将领有旧,更因家族牵连,对匈奴部落有私下往来记录。
名字尚未出口,他已将怀疑锁死在心底。
眼下不能动。
一动,边情即乱;一动,资本必逃;一动,整个兵工厂计划都将陷入被动。
必须稳住局面,同时布下反制之网。
他重新坐下,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列出三件事:
一、加强骊山通往咸阳的驿道巡护,确保工匠与材料通行无阻;
二、命工坊加快批锻炉建造进度,争取五日内点火试炉,用事实打破“工程停滞”
之谣;
三、安排一名可信匠人,在市井间悄然放话:“兵工厂所造乃水利机关,与军械无关”
,以真伪混杂之言搅乱视听。
写完,他将纸条折起,放入一个密封陶匣,待明日交由韩谈分派。
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一名影密卫低声禀报:“章邯回信。”
他接过竹简,展开一看,仅八字:“令已收,人已动。”
简背另有小字一行:“北地粮秣近月无异动。”
他盯着这行字良久。
粮秣无异动,说明匈奴近期未大规模囤粮,非备战之象。
那么三千骑集结,更像是威慑而非进攻。
可威慑给谁看?
给他?还是给那些刚刚签下契约的商人?
他忽然想到,那几名富商临走时的眼神。
有犹豫,有算计,也有恐惧。
若此时有人告诉他们“朝廷即将与匈奴开战”
,他们会不会立刻撤资?
完全可能。
这就是谣言的目的——不是为了引战争,而是为了瓦解合作。
他将竹简放下,手指轻轻敲击案沿,节奏平稳,一如平日分析局势时的习惯。
现在,敌人已经出手。
明线是谣言,暗线是边情。
而他的应对,必须同时在这两条线上落子。
他已经布下了查谣的网,也下达了防边的令。
接下来,就看哪一方先露出破绽。
他起身,将浑天仪重新收进匣中,吹熄烛火。
黑暗中,唯有窗外一点星光映在铜器表面,一闪而灭。
他站在原地,手中握着另一片未出的密令竹简,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处地点。
名字尚未决定是否启用,地点也还未确认是否安全。
但他知道,这张牌迟早要打。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楼下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
整座宫殿沉寂无声,唯有他书房窗缝透出一线微光,久久未熄。
他低头看着那片竹简,拇指在边缘摩挲了一下,随即收入袖中。
门外影密卫低声问:“可要歇息?”
他没答,只道:“备马,天亮前我要去一趟工部档案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