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不过你们?我不信的是制度。
旧法放任边将自筹,结果呢?蒙恬北伐,三分之一粮草烂在路上;南郡守私卖军粮,饿死屯卒三百。
这不是人的问题,是结构漏洞。”
章邯闭了下眼,似在消化这些话。
他的手指再次抚上剑柄,这次握得稍紧。
甲叶出轻微摩擦声。
“你说这些……以前从未提过。”
“现在才到时机。”
陈砚看着他,“南越捷报来得太巧,就在诛杀五逆之后。
有人想借战功立威,有人想用谣言乱政。
内外呼应,步步为营。
若我不提前布防,等大军在外、粮道被人掐住,那时再说改革,就晚了。”
章邯睁开眼,目光变得锐利:“你怀疑……军中有内应?”
“我不知道。”
陈砚坦然,“但我知道,只要权力分散,就一定会有人钻空子。
所以我宁愿把刀柄攥在自己手里,哪怕被人骂独断专行。”
棋局陷入僵持。
章邯久久未动子。
他盯着棋盘,却又不像在看棋。
他在想别的事。
陈砚没有催促。
他知道,这一番话已足够沉重。
章邯不是愚忠之将,他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他曾因不满蒙恬战略而投靠胡亥,正是因为看出旧体制的僵化。
如今新政越走越深,触及军权核心,他必然要重新评估这段“暗盟”
的价值。
“你不怕激起兵变?”
章邯终于问。
“怕。”
陈砚点头,“所以我先找你谈。
你是少府令,掌财政,又是军事改革牵头人。
若连你都不支持,这事推不动。”
“可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转头告诉别人?”
“怕。”
陈砚又说,“但我也知道,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恨败亡。”
陈砚直视他,“你在颍川见过人相食,你知道乱世有多可怕。
你焚香祭旗,不是为了荣耀,是为了不让那些死在你手下的兵白白牺牲。
你现在犹豫,是因为你还在权衡利弊。
但只要你认定这条路能少死人,你会走下去。”
章邯呼吸微滞。
他没想到对方看得这么透。
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拿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右侧。
“这手棋,风险太大。”
他说,“一旦中枢出错,全军受累。”
“所以我要你参与制定规则。”
陈砚落下一子,形成反扑之势,“不只是你,司马欣、王离,我都打算召他们议事。
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说。”
“无论心里有多少疑虑,先别传出去。
给我三个月时间。
若试行后确实窒碍难行,我亲自废除。”
章邯盯着他,眼神复杂。
忠诚与警惕交织,信任与算计并存。
他们是盟友,也是对手。
在这盘大棋里,谁都不能完全放心谁。
“你给我画了一张网。”
章邯低声道,“看似是共治,实则是收权。”
“网是用来防溃的。”
陈砚平静回应,“将军可以不信我这个人,但请试试这套法子。
若它真能让士卒吃饱、战马不倒、城池不失,那就值得推行。”
屋外风起,帘帷轻晃。
烛火摇曳了一下,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章邯伸手,端起冷茶喝了一口。
放下杯时,声音低沉:
“军需司的人选,你定了吗?”
陈砚嘴角微动。
他知道,这是默许的信号。
“暂定三人。”
他说,“一个是你推荐的旧部,一个是兵曹老吏,还有一个……来自影密卫。”
章邯瞳孔微缩。
“韩谈的人?”
“不是韩谈的人。”
陈砚纠正,“是我的人。”
室内再度静默。
良久,章邯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的帛书,放在棋盘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