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过宫门石阶,陈砚立于廊下,手中竹简尚未收起。
昨夜与章邯密谈所定的南越转运之策,本拟今日早朝提请议决,却在踏出寝殿时被谒者拦住。
“市井已有流言,”
那谒者低,声音压得极细,“说陛下将割据岭南,另立新朝。”
陈砚未动,指尖轻轻拂过竹片边缘,像是在核对某处刻痕是否完整。
他没有追问流言从何而来,也没有斥责谒者擅传谣言,只是缓缓将竹简卷拢,交还内侍。
“召韩谈,即刻入见。”
话落,他转身步入东阁,命人闭宫三日,暂停一切奏报递送。
近侍出入名录须逐一核查,连带前五日所有批阅过的文书副本,尽数调出比对字迹与用语习惯。
他知道,这种级别的流言不会凭空而起——它需要精准的切入点、稳定的传播路径,以及一个足以让百官半信半疑的理由。
而眼下最合适的理由,正是他刚刚推动的南越军政改革。
他在案前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空白竹片,以炭笔勾画信息流向。
线索最早出现在北里酒肆,两名低阶郎官饮酒时提及“陛下已在番禺营宫”
,随后太仆寺有属吏向同僚问询此事,再经御史家仆传入市井,三日内已渗入戍卒营帐。
节奏太稳,节点太准,绝非民间自议论。
他唤来韩谈时,天光尚浅。
影密卫领披甲未卸,显然是连夜值守后直接赶来。
陈砚只问一句:“你可查得出,谁最先说出这句话?”
韩谈摇头:“市井传言如风过林,难追源头。
但散播之人多集中于城西游侠聚居地,其中一人曾参与博浪沙旧案,已被我们盯了半年。”
“那就抓。”
陈砚道,“不必留活口,但要让他开口。”
韩谈领命而去。
不到两个时辰,消息传来:那人被捕当夜便欲咬破藏于齿间的毒囊自尽,幸被影语司暗探觉,灌药压制后押入密室。
审讯持续至午时,供出上线代号“白虎”
,但坚称不知其真名,亦未见过面,所有指令皆通过废弃井道中的陶瓮传递。
陈砚听完回报,起身离座,径赴韩谈府邸密室。
游侠仍被锁在铁架上,面色青灰,呼吸微弱。
陈砚不看人,只接过毒囊残片细察。
粉末呈淡褐,气味微苦,遇水即溶。
他认得这种配法——出自尚药局特制安神散改良方,唯中车府令可凭印信调取三钱以上。
“赵高。”
他低声说,语气如常,仿佛只是确认一件寻常事务。
韩谈站在一旁,未接话。
他知道,仅凭毒药来源尚不足以定罪。
赵高行事向来不留直证,若贸然难,反会被其以“构陷忠臣”
为由倒打一耙。
陈砚沉吟片刻,命人将游侠转移至骊山地道囚室,严禁与外界接触。
随后返宫,在冯去疾门下一亲信身上做了安排。
此人将在稍后的朝议中故意提出:“南越设郡虽利国,然主少国疑,恐生异心。”
——一句话,只为试探。
傍晚时分,韩谈再度入宫。
“赵高今日寅时三刻出宫,绕行渭水堤岸,与一名老仆模样的人会面不足盏茶时间。
属下未能靠近,但现那人离开后进入楚地商贾赁居的宅院,三日后又有两名南越归附部族使者秘密拜会该商贾。”
陈砚听着,手指在案几上轻敲三下。
这是他每次锁定对手时的习惯动作。
“再查那名老仆身份,还有,”
他顿了顿,“把原来埋在赵高家奴里的钉子再激活一次,我要知道他接下来三天见了谁。”
韩谈点头退出。
次日朝会,冯去疾门生依计言。
陈砚端坐不动,目光却始终落在赵高身上。
果见其闻言后右手抬起,三次整理玉带钩,左手拇指掐入掌心,指节泛白。
虽瞬息恢复常态,但那一瞬的兴奋难以掩饰。
散朝后,陈砚独坐书房,重新铺开南越地图。
表面上,他仍在批阅转运使设立的相关公文,实则已下令彻查赵高近十日所有对外联络记录,包括影密卫轮值名单、宫中药材支取簿册、乃至每日送往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