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个月,少府上报支出八十六万缗,实际用于公务者不足四成。
其余呢?进了谁的口袋?”
他抬眼看向工室丞:“你说修东庑花了七万,可工匠名录、物料清单、验收文书,哪一样能对上?你敢当众读一遍你的账本吗?”
工室丞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再不敢言。
陈砚不再看他。
“即日起,少府进入战时财政状态。”
他声音清晰传遍大殿,“由朕亲自督导三月,期满再议归属。
期间设立临时稽查组,直隶宫正司,凡涉财政出入,须双人核验、三日公示。”
他转向韩谈:“你领此任,限三日之内,清查所有以‘修缮’‘采办’‘贡奉’为名的虚支款项。
查实者,追缴;瞒报者,下狱。”
韩谈抱拳领命。
“至于日常事务……”
陈砚略一停顿,“暂由章邯协理。
军需优先,民赋减耗,账目日清。
三条原则,一条不行,立刻撤换。”
有人低声议论。
但多数人神色松动,甚至露出赞许之色。
一名年轻郎官出列:“陛下此举,实乃救国于危局。
若无雷霆手段,贪蠹岂会自现?”
陈砚点头,未多言。
朝会散后,群臣陆续退出。
工室丞被人架着拖出殿门,途中撞翻一只铜壶,水洒满地,无人回头。
陈砚回到御书房,阳光正斜照在案头。
他翻开新送来的稽查名单,目光落在第一行——“利通钱铺主簿,丙等审查”
。
韩谈站在一旁,低声汇报:“灰鹞组三人已移交夜行司,昨夜无异动。
冷宫废井的管道……也已检查完毕。”
陈砚笔尖一顿,抬眼看他。
“你妹妹今早去过?”
“是。”
韩谈答得干脆,“每月初七例行维护,她说信号稳定。”
陈砚没再问,只在名单上圈了一个名字,递还过去。
“今晚开始,稽查组分三路行动。”
他道,“一路查账,一路盯人,一路接管钱铺。
动作要快,但别惊动幕后。”
韩谈接过名单,转身欲走。
“等等。”
陈砚叫住他。
他从案底抽出一枚铜钱,放在掌心。
那是昨日从少府库房调出的旧币,边缘磨损严重,正面“半两”
二字几乎磨平。
“你看出什么不对?”
他问。
韩谈皱眉细看,摇头。
“它不该在这里。”
陈砚说,“这种磨损程度,至少流通了五年以上。
可账上记录,这批旧币是去年秋天才从南郡调入。
三年未动,怎会如此破旧?”
他将铜钱抛给韩谈。
“查它的流转路径。
从哪里来,经谁手,最后去了哪儿。”
韩谈握紧铜钱,点头退出。
陈砚独自留在房中,窗外传来校场方向的操练声。
他打开新竹简,提笔写下:
设立战时财政稽查组,查三家钱铺资金源头,重点追踪异常旧币流通轨迹。
笔锋落下,最后一划拉得极长,如刀切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