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功积分制。
每场战役按表现评分,累积到一定数目,便可授爵。
不问出身,只看战绩。
哪怕是个炊事兵,若屡次救火护粮,照样能升。”
陈砚停下笔,抬头看他:“你不怕那些将军翻脸?”
“怕。”
章邯坦然,“但他们更怕打不了胜仗。
只要制度能让真正能打的人上来,士兵愿意效命,战斗力提升,他们就没理由反对。
若反对,便是心虚。”
两人对视片刻,陈砚嘴角微动,没笑,却透出几分认可。
“明日朔望,你要去城外祭旗?”
“照例要去。”
章邯答。
“我也去。”
陈砚站起身,“就说我去查看边防工事,顺便避避耳目。”
章邯没多问,只点头。
夜更深了,陈砚回到御书房,将写满条目的竹简收进暗格。
他没唤人,独自吹灭灯火,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
次日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青帷车驶出咸阳南门。
驾车的是名老仆,披着粗布斗篷,背脊微驼。
车内坐着一名佩剑武官,正是章邯。
车行至城外十里破庙,停下。
章邯下车,从马鞍旁取下一只木匣,里面叠放着七十二面旧军旗。
他走入庙中,点燃香炉,将旗帜整整齐齐码在神龛前。
片刻后,那辆青帷车又缓缓靠近。
陈砚下车时已换了一身深衣,外罩皮裘,看上去像个巡视地方的文吏。
他走进庙门,目光扫过残破的碑石和倒塌的屋梁,没说话,只在章邯对面席地而坐。
香火袅袅升起,章邯抓起一把蓍草,随意摊开,口中低语:“东南不利,西北可进。”
陈砚也拿起一束草茎,一边摆弄一边道:“监军司人选,必须是寒门出身,读过《尉缭子》,懂基本战阵。”
“已有名单。”
章邯轻声回应,“三十人,我都亲自考校过。
他们不知此行目的,只道是调往边郡任记事。”
“战术贡献度如何量化?”
“分三级九等。”
章邯压低声音,“比如断粮道,成功即记‘上等中功’;若途中伤亡过半,则降为‘中等下功’。
救伤卒,每三人记一小功,积满五小功换一大功。
具体细则,可先在百人队试点。”
陈砚点头,在袖中竹片上快刻写。
“积分制呢?”
他问。
“每年结算一次。”
章邯说,“达到标准者,由兵部公示三日,无异议则授爵。
若有虚报,一经查实,连带主将一同贬黜。”
“好。”
陈砚将刻好的竹片递过去,“这条加上——凡举报造假者,经查实,奖其本人半年军饷。”
章邯接过竹片,仔细看了一遍,忽然道:“有个难题。”
“说。”
“旧爵怎么办?现在有爵位的人不少是靠关系得来的,若新制一出,他们功劳不如新人,却占着高位,难免不服。”
陈砚冷笑一声:“不服可以。
让他们上战场,用真本事保住爵位。
若不敢去,或去了打不好,自然会被新人取代。
优胜劣汰,本就是铁律。”
章邯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香快要燃尽时,陈砚将所有写满字的竹片收拢,塞进香炉灰烬之中。
“你带回少府令衙署,找可靠人誊抄,加密存档。
别用印泥,手抄即可。”
“明白。”
“先不动朝堂,也不公开。
等试点有了成效,再一步步推。”
章邯将灰烬中的竹片小心包好,藏入甲胄夹层。
陈砚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让一个普通黔,靠一场胜仗,就能看到改变命运的可能。
这才是强军之本。”
章邯跟着起身,手按剑柄:“那就从百人队开始。”
庙外,乌鸦掠过枯树,翅膀扑棱声惊起一阵尘土。
陈砚走出门,抬头看了眼天色。
残月尚未隐去,东方泛出青灰。
他迈步向前,脚步落在碎石路上,出轻微的摩擦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