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捧着刚整理出的木匣。
云姜走来,接过钥匙,亲手推开沉重库门。
灰尘簌簌落下,空气中浮着陈年竹简的干涩气味。
她举灯入内,一排排残破柜架林立,角落堆着锈蚀的零件和断裂的齿轮。
她在最深处找到一个铁皮箱,撬开锁扣,取出一卷泛黄帛书。
“找到了。”
她低声念出标题,《郑国渠机关枢要·卷三》。
旁边还有一块黑沉沉的金属块,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
她用铜链轻敲,声音清越而不脆裂。
“陨铁。”
她喃喃,“果然留存了下来。”
她迅展开帛书,对照随身携带的笔记,在纸上勾画出几组结构草图:连弩模具、水力传动轴、双动活塞泵……
韩谈站在门口,看着她伏案疾书的身影,忍不住问:“你真觉得这些玩意儿能改得了天下?”
云姜头也不抬:“不是玩意儿。
是规矩。
过去谁掌握土地,谁说了算;将来,谁掌握技术,谁才能立得住脚。”
韩谈皱眉:“可这些东西,终究是人造的,还得靠人用。”
“所以我要编《工器格物录》。”
云姜终于抬头,“至郡县学室,让寒门子弟也能学。
识字的人越来越多,懂机巧的人也会多起来。
到那时,哪怕世家再想闭仓囤粮,我们也有一百种办法把粮食送出去。”
韩谈没再说话。
他知道,有些变化,已经悄然开始了。
数个时辰后,御书房灯火未熄。
陈砚翻开云姜送来的《工械初议》,一页页看下去。
里面不仅有连弩量产方案,还有踏犁图纸、水力锻锤构想、甚至提出设立“匠籍轮训制”
,每年从各县选拔青年工匠进京学习新技术。
他在最后一页停下。
一行小字写道:“器械之兴,不在精锐,而在普及。
若每一县兵卒皆能自修自造,则国无死角,政令可达千里之外。”
陈砚久久未语。
窗外夜风拂过宫檐,吹动一片枯叶贴着窗纸滑落。
他提起笔,在页末写下批语:“可试行,务求稳实。”
笔尖顿了顿,又添一句:“真正的平天下,不在征伐,而在通渠、在屯田、在每一张能自己耕地的犁。”
他放下笔,目光投向门外夜色。
远处少府东苑的屋檐下,一盏孤灯仍亮着。
云姜坐在案前,正用细锉打磨一枚青铜齿轮。
她的手指被磨出薄茧,却不曾停歇。
一名影密卫匆匆赶来,递给韩谈一份密报。
韩谈扫了一眼,眉头微皱,快步走入御书房。
“陛下,冯府昨夜有人试图焚烧一批账册,被我们当场截下。”
他低声禀报,“其中部分内容涉及与琅琊商号的资金往来,金额巨大。”
陈砚点点头,神色不动。
“另外……”
韩谈迟疑了一下,“赵高府上今日来了个陌生医者,自称是扁鹊门人,求见赵高议事。
被门房拒了,但那人留下一封帛书,已被我们截获。”
陈砚抬起眼:“上面写了什么?”
“只有八个字。”
韩谈递上帛书,“‘旧疾复,药需重配’。”
陈砚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北疆防线。
“告诉云姜,加快进度。”
他说,“先把连弩做出来。
边军等不了太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