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星犯紫微,荧惑守心。
太史令报了,你批了‘无碍’二字。
可百姓饿死,流民聚野,疫病将起——这就是你口中的‘无碍’?”
他盯着冯去疾:“你说待天时,我问你,始皇崩时,是吉时还是凶时?沙丘路上,风沙蔽日,是天意还是人祸?他若等‘天时’,秦可有今日?”
冯去疾脸色白,后退半步。
李斯终于开口:“陛下欲行新政,可有章程?”
“有。”
陈砚坐回案后,“三辅之地,先试行限田令。
每户田产百亩者,额部分收归官田,租与无地之民。
税依实产定,豪族不得再以‘虚户’逃赋。
三年为限,若民安,推之天下。”
“若地方不从?”
李斯问。
“不从者,罢。”
陈砚答得干脆,“不报灾者,查。
打百姓者,惩。
再有‘冠歪’逐士,主考官流三千里。”
赵高轻笑一声:“陛下豪情万丈。
可地方官吏,多出丞相府门下。
您这一刀,砍的可是李相的根。”
“本县砍的是蛀根。”
陈砚直视他,“不是人,是病。
病不除,国必亡。”
赵高笑容凝住。
李斯深吸一口气:“陛下既执意推行,臣请召集博士议礼,以正名分。
否则,恐天下议陛下‘背祖离经’。”
“议可以。”
陈砚点头,“但限田令,即日下诏。
三日内,三辅郡守须报田册副本于御前。
迟一日,削俸;迟三日,免职。”
他拍案,声震殿梁。
“韩谈!”
“在!”
“拟诏。
标题就写——《限田均税,以安黔》。”
韩谈应声取笔。
李斯脸色铁青,却未再言。
一名老臣突然出列,须皆颤:“胡亥无知,妄改祖制!
先帝在天之灵,岂容你如此放肆!”
陈砚缓缓起身,目光如钉。
“你说我无知?”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麻衣粗布在光下泛着灰白,“那你告诉我,始皇为何焚书?为何坑儒?为何灭六国而不复其制?”
他停在那老臣面前,声音冷得像井水:“始皇扫六合,靠的是祖制,还是变法?郡县制废分封,哪一条合了周礼?”
老臣张口,却不出声。
“你口口声声祖制。”
陈砚逼近一步,“可祖制里,有百姓卖儿卖女吗?有饿殍塞道吗?有士子十年苦读,只因冠歪被逐吗?”
他转身,扫视全场:“今日之秦,不是缺法,是法不行。
不是缺粮,是粮不归民。
不是缺人,是人不得其用。”
“本县不管你们是谁门下,谁亲信。”
他抬手指向殿外,“从今日起,谁阻新政,谁就是与天下小民为敌。
与小民为敌者——”
他顿住,指尖微微颤。
“——本县必诛之。”
殿中死寂。
韩谈捧诏书立于侧,笔未干,墨正滴落。
陈砚走回案前,重新披上外袍,却未再戴冕。
他只说了一句:“退朝。”
群臣陆续退出,脚步杂乱。
李斯走在最后,袖中手指掐进掌心,指甲白。
赵高跟上他,低语:“看来,陛下这次是真动了杀心。”
李斯不语,只抬头看了眼殿顶横梁。
那里,一根新换的椽木还带着树皮,未削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