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赵高推辞再三,终落座,目光数次扫过案上《天瑞录》副本。
“中车府令近来清减不少。”
陈砚忽道。
赵高垂:“为陛下分忧,不敢言劳。”
“朕观天象,三月内必有大变。”
陈砚执笔批阅奏报,头也不抬,“或兵起南方,或乱生于内。
卿以为何者为先?”
赵高指尖微颤:“臣愚钝,唯知尽忠职守。”
“忠?”
陈砚抬眼,“冯相昨日呈报,稽天官现星轨曾被人为拨动。
若非及时修正,险些误判天命。
朕在想,是谁有此胆量,动朕的星盘?”
赵高呼吸一滞,随即整理玉带钩,低声道:“必是奸人所为,当严查匠作署。”
“已查过了。”
陈砚搁笔,“匠作署夜班名录中,有你亲信的名字。
他持你的令牌入室,停留半个时辰。
你说,该当何罪?”
赵高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惊怒,旋即低头:“臣……确曾遣人检修,以防机关失灵。
若有逾矩,愿受责罚。”
陈砚冷笑:“检修?那人为何不在白日行事?为何偏偏选在子时三刻?那时,正是星盘切换‘少阳’位的关键时刻。”
他站起身,绕案而前,“赵高,你我共事已久。
朕知你心有不甘,但如今祥瑞已成,天命归一,你再妄动,便是逆天。”
赵高双拳紧握,指甲掐入掌心更甚,血迹沾染玉带钩。
他未抬头,只低声道:“臣……不敢。”
“不敢就好。”
陈砚回座,语气忽缓,“你且退下吧。
朕不追究,但望你安分守己。
毕竟——”
他指尖轻叩案几,“你我,还有一段路要走。”
赵高退下之后,陈砚取出袖中齿轮,置于灯下。
井字刻痕旁,又添一道新划——形如断线。
他将齿轮嵌入浑天仪底座暗格,调整传动轴角度,使星盘投影再度偏移半度。
此差极微,仅能影响占卜吉凶之判,却不改大势。
次日午时,韩谈入禀:冯去疾已将《天瑞录》副本送入兰台,典籍令亲自签收。
陈砚点头,命其取来昨日丹房灰烬样本。
他以银针挑取少许,置于玉片之上,火烤后显出淡蓝纹路——与骊山陨石碎片反应一致。
他将玉片收入密匣,匣内已有三枚同类样本,分别标为“星轨”
“丹炉”
“井口”
。
夜半,他再登观星台。
星盘投影已稳定落于云中君炼丹房上方,持续七日未变。
他取出《天瑞录》副本,翻至附录页,指尖抚过夹层中的密件。
随即抽出焦简,将“北井”
二字剪下,贴于一页祥瑞图谱背面,图中绘有井台星象,标注“天降符水,民获新生”
。
他将图谱重新装订,封入《天瑞录》第三卷。
合匣时,指尖触到封缄处的微毒药膏,皮肤略感刺痒。
他未在意,只将匣子锁入紫檀箱底层。
三日后,赵高再次入宫。
他奉上一份密报,称南方有流民聚众,恐生变乱。
陈砚接过,随意翻看,忽问:“你昨夜可曾梦到始皇?”
赵高一怔:“臣……未曾。”
“朕梦到了。”
陈砚合上密报,“父皇立于星台,手持玉玺,言‘少子承统,天命不虚’。
他还说——”
他直视赵高,“‘弄权者,终将被权所噬。
’”
赵高心中一惊,回想之前星轨之事,更觉今日陛下话里有话,惊惧之下,指甲再度掐入掌心,血迹染红玉带钩。
陈砚却不再看他,只命人取来《天瑞录》正本,当其面锁入铜匮,钥匙交予内侍总管。
他起身离座,行至殿口,忽道:“对了,那夜入浑天仪室的匠人,已查明身份。
是赵府旧仆,三日前刚入宫籍。”
他回头,目光如刃,“你若想保他性命,最好管住自己的手。”
赵高跪地叩,额头触地。
陈砚未扶,径直离去。
当夜,陈砚在寝殿东阁重绘思维导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