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由p≠np证明引的全球性学术海啸与网络狂欢,依旧在持续酵、扩散,其声浪足以让任何置身其中的人心神摇曳。
然而,京郊别墅的那间书房,却如同风暴眼中那片绝对宁静的区域,将一切喧嚣都隔绝在了无形的壁垒之外。
张诚的心,如同古井深潭,投下的巨石纵然能激起外界的巨大波澜,于潭底却难扰其分毫沉静。
荣誉、赞誉、惊叹、调侃……这些世俗的音符,无法穿透他为自己构筑的、由纯粹理性与逻辑组成的隔音屏障。
他的世界,在点击提交论文的那一刻,便已彻底从p≠np的战场上撤离,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了新的疆域——霍奇猜想——的勘探与攻略之中。
书房内的景象,与证明完成前那种极致专注、甚至带点攻伐意味的氛围略有不同,更偏向于一种沉潜的、系统性的深耕。
巨大的白板已经被仔细擦拭干净,仿佛一块等待描绘新蓝图的无瑕画布。
旁边的书桌上,原本堆积如山的、关于计算复杂性和布尔电路的文献资料已被赵伟有序收存,取而代之的,是几摞新打印出来的、散着油墨清香的论文和专着,以及几本从书架上取下的、书脊已有些磨损的经典教材。
这些资料,构成了通往霍奇猜想这座数学高峰的现有“地图”
与“路标”
。
张诚并没有急于构建自己的理论框架,而是先扮演起最谦逊的学生的角色,开始系统性地梳理与霍奇猜想相关的核心内容与研究文献。
他的阅读度极快,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掠过一行行复杂的数学定义、定理和证明。
但他的“快”
并非浮光掠影,而是一种基于深刻数学直觉的、抓取核心思想与结构关联的能力。
他重新温习了代数几何的基础:从仿射簇、射影簇到概形(sche)理论,理解现代数学描述“形状”
的通用语言。
他审视上同调理论,特别是复流形上的德拉姆上同调和反映代数性质的层上同调,理解如何用线性化的工具(向量空间)来捕捉拓扑空间的复杂信息。
而重点,则放在了霍奇理论本身。
他仔细研读着关于霍奇分解定理的阐述:在任何紧致凯勒流形上,任何一个上同调类都有一个唯一的调和形式作为其代表元。
这个定理如同一位技艺群的“翻译官”
,在拓扑(上同调类)和分析(调和微分形式)这两种看似不同的数学语言之间,建立起了精确的对应桥梁。
那么,霍奇猜想的核心诉求是什么呢?张诚的思维聚焦于此。
猜想断言,对于射影代数簇(一种特别“好”
的代数几何对象),其上的这种“翻译”
可以做得更加“代数化”
——即,那些属于(p,p)类型的、有理系数的上同调类(称为霍奇类),其调和代表元是否可以通过代数子簇的“叠加”
来构造?(即,它们应该是代数闭链的上同调类)。
这听起来极其抽象,但其意义深远。
它是在追问:一个几何对象的“拓扑灵魂”
(上同调信息)与其“代数血肉”
(具体的多项式方程定义、代数子簇)之间,是否存在一种必然的、深刻的和谐统一?是否所有在拓扑层面可见的“洞”
或结构,都能在代数的层面上找到其具体的“物质”
基础?
张诚合上一本关于霍奇猜想历史与现状的综述性文章,身体微微后靠,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不再是密集的公式符号,而是开始尝试将“历史层积动力学”
的哲学内核,与霍奇猜想所描绘的数学图景进行初步的“对焦”
。
“霍奇理论……本质上也是一种‘翻译’,一种在不同层面描述同一对象的‘语言转换’。”
他心中默思,“而‘历史层积动力学’的核心,在于关注对象的演化‘过程’与内在‘层次’。”
一个模糊的类比开始形成:
一个复杂的射影代数簇,是否可以视为由一系列更简单、更基本的“几何元件”
通过某种“演化规则”
层层叠加、相互作用而生成的?这个“生成过程”
,就是它的“历史”
。
这个“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