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张建设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了那目光,推着车想快点过去。
孙老板却象是得到了确认,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寒冷的空气里化作一团白雾,很快消散。“唉,这世道!你说你这样的老师傅,技术多好啊,怎么也……真是没处说理去!”他摇着头,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惋惜,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站在岸上看着溺水者的轻松。“往后啊,有啥难处,尽管开口,街里街坊的。”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却轻飘飘的没有分量,像这空中飞舞的雪片,一触即融。
张建设含糊地“嗯”了一声,几乎是逃离了那扇门和那道目光。他能感觉到背后那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像芒刺一样。世态炎凉,他活了大半辈子,直到今天,才真正尝透了这滋味。
穿过小巷,便是那个他熟悉的露天菜市场。往日里,这里是厂区附近最富有生气的地方,下班时分,人声鼎沸,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喧闹。而今天,或许是因为天气,或许也是因为这席卷而来的下岗潮,市场显得格外冷清。大部分摊位都空着,只有几个不畏严寒的小贩守着寥寥无几的蔬菜,那些蔬菜也冻得蔫头耷脑,失了水色。
寒风卷着雪沫,刮过空荡荡的摊位,吹起地上的烂菜叶和废纸屑。一个小贩缩着脖子,揣着手,有气无力地吆喝着:“白菜!便宜了!五分一斤!”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张建设推着车,慢慢地走过这些摊位。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冻得硬邦邦的土豆,发蔫的萝卜,最后停留在角落里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身上。插在草把子上的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亮晶晶的糖壳,在灰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他记得,女儿小梅最爱吃这个。每次他发工资,总会给她买上一串,看她举着糖葫芦,笑得比那糖壳还甜。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手伸进了工装裤的口袋。口袋里只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五元纸币,还有几枚冰冷的、一分两分的硬币。这是家里这个月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动钱了。李桂兰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小梅的学费、书本费……每一分钱都有它的去处。
卖糖葫芦的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把草把子往怀里收了收,仿佛怕这穷酸气沾染了他的糖葫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