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便云荑便快步走了进来，一看到棠雪那张没半点血色的脸颊，不由得又心疼起来。她上前拉着棠雪的手，只顾着落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姑娘，对不起，让您担忧了。”棠雪努力撑起笑脸，只为了让云荑心里好受一些。在染柳巷这些日子，若不是云荑护着，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她知云荑是真心疼爱她，也不远她为自己伤心。
翠琅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可真的是个了不得的丫头，救个人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若是这伤口再深上半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你死了到一了百了，可姑娘为你落了几天的泪，茶饭不思，才几日就清瘦成这般模样了。你可知错？”
“姐姐教训的是，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棠雪吐了吐舌头，似乎并不将自己的伤当作一回事儿。
云荑拭了下眼泪,对翠琅说道：“我来帮她换药吧，你去熬些清粥。”
“是，姑娘。”翠琅应了一声，摇了摇头，出了房门。
看着云荑伤神的模样，棠雪笑道：“姑娘就是伤心也这么好看，难怪那些公子都说姑娘笑也倾城哭也绝世。”
“你莫说这些好听的哄我开心。”云荑责备地看着她，帮她拆开绷带，替她清理伤口准备换药。
棠雪抿着嘴努力地笑着，可是剧痛还是让她的冷汗不住地往外冒，藏都藏不住。
“疼了就哭，你才多大的人儿，哭一哭有什么打紧？”云荑替她合上衣服，扯了扯被角。
“我不疼。”棠雪吐出几个字，眉眼弯弯。
云荑看着她，许久才开口：“虽然你不说，但是你的事，我也算是知道个大概。我还想，为什么你那么在意赵老将军的事情。你同他关系斐然吧？”
“……”棠雪移过目光，不作声。
“那日我见着国舅爷说起赵老将军的时候，你那模样我真是见都没见过。他又说你和京城第一美人赵青娥有几分相似，我就想，或许你就是那美人的女儿。你来染柳巷这么些日子，你不说我便不问，因为我知道来这染柳巷里的女子哪个没个凄惨往事？可却没想到你竟是忠良之后，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云荑叹息道，“可我却想不明白，你知道都是那万家害你家破人亡，为什么还要救他？”
此时想瞒也根本瞒不住了，云荑那透亮的心思，早就把事情看明白了。棠雪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肉，紧绷着的身子牵动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单凭万朝中一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棠雪闷声说道。
云荑心中一骇：“你是说，你意根本不在万朝中？”
“本来我不知他是哪个国舅爷，可那有人称他大都督，我想起曾听娘亲说起过一个专与我家做对的大都督。我时常听家人说起朝中之事。深知我赵家被害……定、定不是一人能做到的，万朝中随时都可以是，可是，我要所有害我一家的人付出代价！”
棠雪含泪看着云荑，目光如炬，里面折出恨意的火花，与她那尚稚嫩的小脸如此地不相符。
国恨家仇，不过如此吧。
云荑看着她，没想到小小的女孩竟有如此的思量。她有些疲惫地安慰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想你曾说过的那位云霜带你来到这远离权利的地方，就是为了让你不要报仇吧？现在万皇后祸乱朝纲，万太傅把持朝政，万家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丫头能扳动的。我一见你便觉得亲切，这些日子相处愈发地喜欢你，实在不愿你涉险……你还这么小，人生才刚刚开始……”
“姑娘。”棠雪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微微喘着粗气，“若你是我，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云荑恍然，沉思许久，诚实地摇了摇头。
棠雪抬手用力地擦了掉下来的眼泪，无比决绝地说道：“姑娘，我已经做好准备，便是死，也要拉着他们陪葬！”
“你准备怎么做？”云荑知道她倔强，强行劝诫未必有用，只好先顺着她的话说。
“那万朝中这些日子可来过？”
“来过几次，见你未醒便走了，说你醒后立刻通报他。”
“那便对了。”棠雪咬牙说道。
云荑眉头微蹙：“你要去招惹那国舅爷？他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你若是招惹上他，你……你这么小的身子，怎么经得住？相思，若你真的想要报仇，不如留在这里，待过些年月，计划好了，再寻办法。那时我定不拦着你，可你现在……”
“可是再过些时日，未必有今日的机会。”棠雪打断她的话，“在为家人报仇之前，哪怕身子经不住，我也得担着……我知道姑娘心疼我，可、可是家人都死了，我活着也不过是一尊行尸走肉罢了，这身子能换来他们血债血偿，不也值得了？”
她什么都懂。
这半年，虽然对她多加保护，可在染柳巷，那些男女之事风花雪月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以她的聪慧，这么小的年纪明白也不足为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