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是死了。
死前带着悲，带着恨，带着无奈。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向前，有多少的不甘心。
“就他妈叫你下手轻一点！人死了吧！”
“谁知道这娘们这么不经打啊！”
忽然，那些落满了灰尘的布幔无风自动，两人哆嗦了一下，立马竖起了一身白毛汗。
“快、快他妈走吧，被人发现就完了！”
“走走！”
两人缩着脑袋手忙脚乱地向外跑去。钟棠雪正被那少年和尚裹在胸口捂着嘴，动弹不得，发不出声。看到两人要跑，更是着急，少年靠着她的耳边说道：“你在此替她收拾一番，不需要乱跑，我去去就来。”
见她仍是挣扎，少年靠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人死味重，小心引来饿狼，只给你留下一滩血骨。”
果然，钟棠雪不再挣扎，一双大眼晃着眼泪，惊恐地点了点头。
见那少年和尚如风一般奔出门去，钟棠雪跌跌撞撞地跑到云霜的身边。看着已没有任何反应的云霜，她嘴角一撇，眼泪又落了下来：“云霜姨……你不在了，雪儿怎么办呀……”
她慢慢地整理着云霜的衣服，想要把她打扮得像以前一样漂亮温柔。可是她曾白净如雪的脸颊却青紫发黑，哪还有半点光彩。
早春寒风料峭，棠雪裹着衣裳守在破庙中，等着那和尚回来。可是天渐渐黑了，周围愈发的寂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那阴冷直钻她心底。
那个和尚，会不会是骗了自己，趁机走了呢……
棠雪打了第七个喷嚏，一直握着的云霜的手已经变得冰冷僵硬，透心寒。
忽然，外面一阵响动，黑暗中一个人影扑了进来，摔倒在了地上。棠雪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直到那人发出痛苦的哼声，她才走了过去。
“和尚哥哥……”
一团火光自地地面亮起，光晕渐渐散开，眼前的昏暗慢慢退散。棠雪看到了那少年脸上的污血自眉角滴落，可他那微翘的嘴角，却让自己莫名地心安。
“解决了一个，还有一个跑了，不过也受伤了。”少年和尚低语着。
棠雪跪坐在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点起了旁边的枯草，终于可以看清所有了。可是印入眼帘的却是他身上的伤，和手中一直紧握着的匕首。
“你受伤了。”棠雪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这样的伤，她曾在舅舅的身上看到过，每一次都差点要了他们半条命。
“不打紧。”少年一阵剧烈咳嗽，翻了个身，躺倒在地。“我歇一会，帮你把她葬了。”
说完，他便沉沉睡去。
钟棠雪接过他手里的匕首，回首看了一眼阴影中的云霜，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眼泪又给逼了回去。
那少年醒来后，见到双眼红肿面色清冷的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儿，遇到这样的遭难竟调整得如此之快。直到云霜葬下，她只跪在墓前，一颗眼泪都没有掉下来过。
“走吧。”少年伸手。
棠雪慢慢地站起身子，晃了一下，扶住了云霜的墓碑。
她看向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云霜给的荷包：“喏，给你。”
“银子？”
“嗯。”
少年不懂，讶异地看着她。
“你受伤了，要钱买药。”
“呵呵……”
少年忽然一笑，眉眼竟如此好看。棠雪红着眼眶，紧紧地咬着嘴唇，倔强地举着手。
“就当谢谢你，杀了伤害云霜姨的人。”
“我不要钱，如果你非要谢的话，那玉佩给我一枚。”少年指着她胸前的玉佩说道。
棠雪低下头，看着那玉佩，心中伤心难抑。这可是爹爹和娘亲留给自己的，云霜姨再三叮嘱要好好保护好。
“既然为难，便算了，我帮你们，不是为了钱。只这治病的钱，我还是有的。”少年捂着胸口，伤的终究是有些重了，又挖了这么久的土，此时呼吸一下，都觉得困难异常。“先进城，吃些东西，我便给你寻个安静的地方安顿下来。”
棠雪低着头，紧紧地握着胸口的玉佩，跟在少年的身后。两个小小的身子，穿过荒野，越过河道，越是接近城里，流民越多。到了城门下，更多乞儿和穷苦的百姓，抱团盯着那扇被卫兵守着的大门。
“他们怎么不进去。”棠雪拉过少年的手。
“因为……他们没钱。”
说着，少年从兜里拿出一块银两，偷偷塞进了旁边守门的手里。眼前拦着的栅栏开了一个小口，少年牵起棠雪的手，面色严肃地走了进去。
去药房，买新衣，吃饱饭，棠雪一路跟在少年的身后，寸步不离。此时，没有人比他更令棠雪感到安心的了。
“和尚哥哥，方才一直有人跟着我们。”棠雪终于忍不住说道。
